为什么哭了就会落下乘,是因为志在长久者,不能以示弱博同情。
为什么杨世醒念书习武,她就也要跟着找先生,是因为两心同,必要志趣相合,最起码也能接得上话,不能对方在那里论典道故、挥洒招式,她却只能傻呆呆地听着、看着。
这些道理阮问颖都明白,并且明白了很久,不是现在才意识到。
但她一直以为这是她母亲从人生中悟出的道理,是在无意间说与她听的,不是有意如此。
没想到事实截然相反。
阮问颖的心情格外复杂。
从小到大,她对于终身大事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非杨世醒不嫁。
更准确一点,是非天底下最好的一门亲事不允。
她有这样的底气。她的母亲是安平长公主,她的父亲是大司马兼镇国公,她是阮家嫡女,晋霍后人,无论是身份、血统还是家世,她在这天下的女子中都是一等一的。
她的学识也不比旁人浅,她师从宜山夫人,多番听讲徐、裴二公,得对方教导,且六艺皆通、略懂武艺,她还长得不错,虽然到不了楚端敏的程度,但也担得起沉鱼落雁这四个字。
她自信坐得了长生殿中的尊位。
她也一直在为着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在许多时候,她对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对她的这份心思持默认态度、时不时还会出手推一把的长辈们,抱有亲近幸运的情感,觉得能够得到她们的认同与相助实在难得。
但现在,她却被忽然告知,其实并不是她的想法与长辈如出一辙,而是她就是这么被教养长大的,她所以为的主张、念头,都是在长辈有意的引导下形成的。
她就……会变得很混乱。
阮问颖感到一阵迷茫。
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是谁。
身份、家世、学识、容貌、思想,这些东西构成了她。
可她的身份与家世是长辈给的,她的学识是长辈寻师来教的,她的容貌也继承自双亲,还有她的思想……她的思想,是在长辈有意识的教导下、引导下,培养形成的。
这几样东西,看似每一样都为她自己独有,却又每一样都不全部属于她。
所以她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