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任由她靠着,搂着她在凭案边坐下:“还能如何,宫里的厨子做来做去也就那么几个口味,又不是什么难得的珍馐之物,不会因为它们是被父皇猎起来的就变得美味。”
“这怎么能一样呢?”她道,“陛下猎得之物怎么能与寻常物什相提并论?定然是有所不同的。”
对方瞥来一眼:“你这话应该到我父皇跟前去说,他可喜欢听人吹捧了。”
她黛眉微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什么阿谀逢迎的奸佞之人一样,我明明是在说心里话。”
他轻笑,望着她生动的娇嫩嗔容,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声:“嗯,有几分奸佞小人的样子了。”
阮问颖:“……”
阮问颖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起身绕到一边坐下,打开云纹方案上放置着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小块莲子糕,拿着锦帕在下面小心地垫了,递至他的唇边,示意他品尝。
“好吧,既然你说食材的品质不会因为是谁所得的而有不同,那你就尝尝由我亲手采摘的莲蓬做的糕点吧,看看是不是也和寻常糕点一样。”
杨世醒毫不留情地戳穿:“不是小舅母命人采摘的莲蓬?才和我说了这话就转过头来诓我,你也有点太自信了吧?”和济襄侯一样,他也从皇后处与之论辈,以舅甥相称。
阮问颖有些心虚,因为昨日众人在船上品尝的莲子糕的确由她采摘的莲蓬所制,今日被送进宫来的这一份却不是。
她强作理直气壮地道:“谁说我在诓你?我只说二婶命人去采摘了莲蓬,又没说我没跟着去。我就不能连摘两回?”
又抿唇瞪他:“你到底吃不吃?”
面对她的娇蛮,杨世醒从来都是宠着的,看心情选择逗不逗,现下被她这么一嗔,又闻得她指腹间传来的浅淡幽香,掩盖在糕点的馥郁清香下,当即微微一笑,甘之如饴地尝了一口。
糕点是照着皇后的口味做的,偏于清淡,但胜在做法精巧,里头夹杂了不少酥脆果仁,和厚实绵软的面团混在一起别具风味,算得上糕中精品。
“如何?”阮问颖瞧着他把糕点咽下,颇为期待地发出询问。
杨世醒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过了片刻,吊足了她的胃口,才缓缓道:“母后的口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阮问颖都做好了遭他捧贬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选了这么一个敷衍的说法,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悻悻地收回手,把余下的半块莲子糕扔回食盒里。
“你真无趣,就不能说点什么好听的?这可是我从昨日等到今日、一大清早起身、连安都没有向祖母请,就踏着晨光进宫来特意送给你的,好歹道声辛苦。”
“辛苦。”对方毫无诚意地垂眸颔首,做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劳烦你在这秋高送爽的天气里,大老远从济襄侯府乘着马车、坐着轿子跑到宫里来给我母后送糕点,我在此替母后谢过,感激外祖母的一腔慈母之心。”
阮问颖的眉抖了抖。
她看着面前这位神情内秀、看上去一派温文尔雅的六皇子,缓了又缓,才勉强撑住,道:“……不用谢。”
杨世醒抬头微笑看她,神情在悠闲里带着宠溺,仿佛在慰哄一个闹着要糖吃的孩子:“满意了?”
阮问颖:“……”一点也不。
但为了避免被他挤兑得哑口无言,她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她可没有上赶着受人话的爱好。
……虽然这理由没有什么说服力就是了,毕竟对方在一开始的态度很平常,是她硬要和他无理取闹,才得了这么一通言语的。
仔细回想,好像她和他之间每一场类似的对话,十场里有五场都是由她开启的……还是六场?七场?
再一设想,如果哪天他从头到尾对她笑脸相迎,和蔼可亲,她可能……可能还会觉得不舒坦,仿佛错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阮问颖感到一阵惊恐。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或者说加重,她决定改正与杨世醒的相处之道。
首先从她自己做起。
她抬起眸,看向对面人,露出一个亲和亲昵的笑容,娇声道:“表哥,你也真是的,看不出来我想要听点好话嘛?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一点也不与我心有灵犀。”
杨世醒定定看她一眼,没说话。
接着,他凑过身,伸手贴上她的额头,用一种关怀的口吻,自言自语般道:“奇怪,没发烫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阮问颖:“……”妄想与他好好相处的她就是一个傻子。
望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杨世醒湛湛笑开,收回手懒洋洋地说话。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这糕点既是母后喜欢的,父皇又怎会不知晓?早些年间便命御厨精心钻研,改良了十几种方子,专门供给她一个人。”
“如今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糕点,我从小到大都快尝厌了,夸奖称赞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多遍,实在想不出什么新奇的词,劳你见谅。”
这是阮问颖没有想到的,她先前听祖母言语,还以为这是只有在家里才能吃到的糕点,要不然为什么要特特命人做好,让她送进宫里来?而皇后在因为凤体抱恙、不宜食用之后,也要让她转送给杨世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