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应该已经到了地牢最深处,那些关在牢里的东西确实正是人类!
两道脚步声仍在朝她的方向靠近,越来越响,即将出现在灯火昏暗的拐角。空牢房不像外面的铁笼一样是敞开的,她尝试半天,没有一个向她敞开藏身的大门。
阿尤腰上的银链在尽头处一闪,绣花鞋尖也迈出了转角的石壁,顾潇然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开始舌灿莲花地胡扯,反正她这么多年还真没来得及给师父找过什么大麻烦,刚好能让他老人家体验一回,圆满一下,只要不被就地关进地牢里做养蛊的器皿,索格不会真拿十方少主怎么样。
一个模糊的侧影已经转出石道,就在这时,她按在最后一间牢门上的手一空,门开了。
顾潇然迅速侧身闪了进去,一手在身后将牢门归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几乎就卡在下一刻,阿尤和楚老板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牢里好像比外面的走道还冷,潮湿的寒意如跗骨之蛆,将她从内到外整个浸透了。她藏在石壁的阴影里,借昏暗的灯光遮掩,悄无声息地探出半边脑袋,看到阿尤与楚老板果然在最外面的一间牢房前停下。
里面传出铁链摔打声和声声惨叫,楚老板仔细看了一会,问道:“这是什么人?”
阿尤冷声道:“族中犯了错的人。”
“进来之前是什么身份呢?”楚老板轻声问。
“阿玛索的女儿,她阿爸炼的蛊伤了人,自己也死了,她就代替她阿爸被贬为蛊奴。”阿尤不耐烦地道,“问那么多做什么?”
楚老板轻轻“哦”了一声:“那如果我将姑娘惊动蛊奴,放跑了一只云豹,还杀了我商队中一人的事告知圣子和大祭司,改日姑娘便会出现在这里吗?”
阿尤顿时勃然大怒:“卑鄙的中原人,你想告状尽管去!我也会将你威胁我来看王蛊的消息告诉圣子和索格大人,看你们明日还能不能走出寨子!”
楚老板哈哈笑了两声,冲她摆摆手:“开玩笑而已,姑娘息怒。我们中原人就是这样,没事就喜欢开开玩笑,拉近一下彼此间的关系,不是认真的。”
阿尤没笑,神情看着更僵硬了,好似恨不得将蛊虫丢两只在他身上,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散发着霜刀般的寒气。
楚老板又歪头朝里面看了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问:“她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阿尤冷着脸道:“我不负责看管他们,不知道。也就一两年吧,待得时间真正长的,都像后面那几个一样,快被蛊苗吃完,没力气再整日乱叫了。”
楚老板眨了下眼:“若是不让她出去,她也就只能活年了?“
“进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出去的,她估计也就再活个一两年吧。不过也不一定,这里也有人活过十几年的。”阿尤道。
楚老板:“这么厉害?那人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呢。”阿尤不自在地正了正头上的银簪,似乎不愿多说,催促道,“你看够没有?不过就是这样,王蛊也没什么不同的,赶紧走。嘴闭严实点,要是让圣子知道今天的事,不止我,你也是这个下——”
“咔嚓”一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暗处顾潇然的眉毛抽动两下,往黑暗中退了退。
楚老板在对话中始终站在阿尤身后,就在她分心的刹那,那双据说是用来点钱数银子的手掐到了她修长的脖颈上,一箍一扭,干脆利落。苗人姑娘的身体已经瘫软下去,毫无声息地被他扼在手中,已然断了气,那双冰冷但清亮的眼睛大睁着,只来得及发出临死前最后一丝无法相信的光。
牢房中的女孩还在不断发出尖锐疯狂的嘶叫,楚老板将尸体摊平在地上,海天蓝的长衫没沾上一滴血,扭头朝她笑了一下,从须弥芥子中拿出一双丝质的手套戴在手上,又取出一根折叠起来的银质长杆,展开后与苗人用的竹竿差不多。
他握着长杆伸进牢门中,学着苗人的样子迅速一挑,然后将杆头抽出来,把上面的东西小心地抖进一只拇指长的琉璃瓶,不敢跟其有丝毫接触,完事后将银杆随意扔在地上,滚到苗人姑娘的尸体旁,琉璃瓶收进怀里,转身走了。
他身影消失在转角尽头的瞬间,顾潇然立刻推开牢门,预备跟上对方出地牢。
冰凉的铁栏刚被她推开一条缝,身后的黑暗里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再跟着他。”
这声音似乎也在牢房中浸透了寒气,但非常冷静,与这个癫狂的地方格格不入,甚至还带着一点极具特色的斯文气。
牢门嘎吱一声停住,顾潇然从脖颈到双肩都僵成了一块铁板,一点点缓慢地回过了头,难以置信地开口:“我的亲娘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简星粲?!”
第48章
这么信任我啊?
通道尽头的两盏羊角银灯似乎是年久失修,已经坏了,也没人更换,最后一间牢房里光线格外黯淡,只听那斯文带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因为,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我的老天爷啊……”顾潇然喃喃道,“你还是个苗人?!”
昏黄的火光从铁栏的间隙里打进来,只能照见牢门口的一点地面,往内一片漆黑,她站在门口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影,不由摸索着又往里趟了几步。
简星粲忽然开口:“别靠太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