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骨断筋的刀刃又贴着顾潇然的骨骼在体内游走几圈,帷帽危宿也皱起了眉。
“哎呀,先别管那么多了,把人直接带回去,一个炼气还不至于掀什么风浪。”黑麻布清朗的声音催道。
剩下的人也只好同意,拿出缚仙网将顾潇然捆死。一团鬼火忽然胀大成一张床铺大小的幽黑色面皮将她一裹,剩下几团鬼火抬着她,翻下山直接从半空的护山阵中闯了出去。
顾潇然相信现在自己的身体在外人眼中也已经隐形了,被鬼火托着不知飞了多久,终于颠簸万分的落地。几团鬼火各自一闪,齐齐消失了。
顾潇然一愣,收了眼中的血魇,将神识一点点外放,果然又能重新看见几人踪影。他们已经恢复正常人身,斗宿和黑麻布一人一边架住她胳膊,将她双脚拖在地上,一路拖到一座秃了半边的荒山头前,帷帽危宿在山壁上画了几个箓文,金光闪过,脚下站着的已然不是先前那片土滩,顾潇然放开神识,周遭光线暗淡,山岩参差,头顶全是倒悬的钟乳石,看起来像是山脉内部。
她的脚跟硌在地面上一弹一弹,又被拖着走过一段阴冷狭长的山道,前方豁然开朗,进入一处开阔的山底洞天中,两边幽深不见尽头,往上高有几十余丈,两排长明灯错落悬在山壁上,将偌大洞府照的灯火通明。
方一进洞窟,顾潇然就迅速收拢了神识,只敢盯着自己周遭方寸之地——她的灵感示警,这里有神识强度与她不相上下的金丹。
即便如此,嘈杂的交谈声还是经过空旷洞窟的层层传递,一刻不停地传进她耳中,吵的她一时不知该先听哪边。
好啊,才在不归山上开完大会,就跑这开小会来了。
整座洞窟粗略一看,竟有约莫几十人,远超区区二十八宿。难怪宿案调查多年毫无进展,有这些人彼此之间相互遮掩,足能让原本天大的线索都消弭于无形。
斗宿和黑麻布将她扔到洞前一处空地上,洞内安静一瞬,一道凌厉的声音压过嗡嗡耳语:“什么东西?”
系统惊讶道:“怎么是她?她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顾潇然嗤笑一声:“做给外人看的罢了,黎曳死都死了,傅无凭难道还真能为一个死人跟她撕破脸?”
斗宿扬声回道:“十方那个舍祸,筋骨不知怎么回事挖不出来,只好先带回来了。”
“要事在即,还管他作甚,直接杀了就是。”黎殊灯不虞道。
但她这个器修显然不能理解修士们,尤其是剑修们能人穷志短到什么地步,周围四个星宿纷纷敷衍她几声,黑麻布动作最快,率先拽着顾潇然一条手臂将她拖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几人并肩站着,装做若无其事地用身体将这副还值点钱的骨头挡了个严实。
这倒帮了顾潇然大忙,她无声睁开眼睛,一边从人腿的缝隙中往外窥视,一边扭了扭手臂,开始对付身上的缚仙网。
缚仙网虽然可以抑制修士灵力真元,但并不是真能将人经脉锁死。它更像一个大口的深底口袋,被捆住的修士但凡妄动,灵力就会被缚仙网迅速抽走,在网索中走一个周天后再逸散出去,源源不断,就是只活生生的无底洞。编网的材料越稀罕,这口袋就越大,能承载的灵力越多,周天运转速度越快。
而在这几个星宿眼里,顾潇然就是个炼气弟子,给她用的缚仙网自然也粗糙的可怜,绑炼气确实绰绰有余,绑筑基勉为其难,绑金丹就无异于棉绳捆大象了。澎湃的真元源源不断灌进缚仙网中,震的绳索簌簌发起抖。
同时她的视线在洞窟内逡巡几圈,却没找到方才发声的黎殊灯。顾潇然轻轻闭眼,一点鲜红像红墨般晕染入眸,果然望见在洞窟另一端的石壁前站着一团四肢扭曲的鬼火。
这洞中其他人虽然都头罩麻袋身披长袍,好歹都有个囫囵的人形状,只她一人还在固执地不成人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又扫视几圈,众人全都裹的严实,连嗓子也一起捏住,捏不住的就贴张符施点法,把声音变副样子。只有黎殊灯,许是身份早已不算秘密,干脆不再做任何掩饰,其他人做光凭眼睛看不出都有哪些人,也判断不出四余中剩下的计都、紫炁、月孛是否也在场。
石壁前,黎殊灯忽一抬手,此中人显然全都以她为首,那七扭八拐百转千回的手臂一举,洞中霎时安静下来,面具后、兜帽后、麻袋后、绷带后以及几双门板后甚至草编面具后的眼睛全安静看向她。
“诸位,”黎殊灯道,“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无不是曾为那些舍祸偷取、盗窃甚至抢夺走机缘之人。有的在少年志远时,被夺走命中所有——他们在你们还活着,还睁着双眼亲眼再看的时候,剖走你们的根骨,剜去你们的灵台,让你们生受活刮之刑;”
“有的在深陷谷底时,被夺走身边仅有——他们拿走你们苦苦求索得来的法器,挑拨你们身陷冤屈、被千夫所指时唯一还留在身边的挚友;
“有的在历尽千帆时,被夺走此生所爱——他们将你们浴血奋斗半生才得到的地位、宗门、爱人、成就贬为粪土,踩着你们的心血与骨髓,轻而易举地享用他们眼红却又懦弱卑小到不敢为之奋斗的一切!”
几人举剑应和,很快悲愤的怒吼声响彻洞穴,激得岩壁都与之共振。
待呼声暂歇,黎殊灯继续道:“在我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大仇得报,亲眼看着仇人以同样痛苦的方式在眼前死去,恭喜你们。另一些则尚未找到合适的契机,郁愤难平,满腹血仇暂时五处倾泻,但也请你们稍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