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0月4日起,我们对敌发射阵地加紧了侦察,并研究强击战的方法。我们按照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模式,组建了进行城市巷战的强击队。
在恢复对扎波罗热的进攻战役之前,方面军司令员在近卫第8集团军司令部召开了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第12集团军司令员A·A·丹尼洛夫将军、近卫第3集团军司令员C·C·列柳申科将军、空军第17集团军司令员B·A·苏杰茨将军。
会议研究了参战各集团军、各兵种之间的协同动作问题。会议决定,由配属有大量加强兵器的近卫第8集团军担任主要突击。在我集团军右翼后面是鲁西亚诺夫的近卫机械化第1军,而左翼后面是普希金的坦克第23军。这两个军准备扩大近卫第8集团军的进攻战果。
10月9日夜幕降临了……
红军官兵们和将领们战前都得到了休整。晚饭的定量是按加强标准配给的。剩下点时间,还可以睡一会儿,好积蓄力量投入不仅是明天、可能是几天几夜的战斗。睡不着吗?在进攻开始前,在预感到要进行激烈的战斗前夕,不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无法入睡。
夜晚。既看不到一堆篝火,也看不到一处火光,甚至连划火柴和打火镰的闪光也没有。前沿一片沉寂。一种特殊的沉寂。偶而忽这忽那地传来武器的碰撞声。一颗颗照明弹飞挂在德军阵地上空。
他们知道我们在准备进攻,他们也在准备对付我们的进攻。他们唯一不知道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今天、明天、拂晓、黄昏、还是中午?法西斯分子惶惶不可终日,飞机用降落伞投下一串串照明弹。他们在等待着……
万籁俱寂。一切运动停了下来。部队已进入出发地域,交谈声停了下来,即使战士们聚在一起开个玩笑或在战前谈谈心,也是压低了嗓门,低声细语。总而言之,把一切都隐蔽起来。
我沿堑壕走去,见那里的红军战士已做好了清晨进攻的准备。一名自动枪手用雨布盖住身子,钢盔低低压在头上,半倚半躺着。这是一名列兵射手,年纪已不轻,可以看出是刚应征入伍的。猛一下看不出他是在睡觉还是打瞌睡。我停住脚步,他站了起来。黑暗中,他看不清我的军衔。
我们互相问好,我作了自我介绍。自动枪手挺直了身子表示敬意,我紧握住他的一只手,我们一起坐下。我们把烟卷藏在袖子里,用手掌遮住微弱的火光,抽起烟来。
“司令员同志,是明天吗?”士兵问。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明天发动进攻吗?会不会由于什么原因而推迟?
“明天,士兵同志。或许会推迟!你看是否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想了一会。他不是那种急性子的人,回答问题也是不紧不慢、字斟句酌。
“在我们士兵看来,司令员同志,我们早已准备好了!方面军和集团军准备得怎样,这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准备就是打,越快越好。最可怕的不是战斗本身,而是等待。对士兵来说,没有比推迟原定的进攻更糟糕的了。”
“怎么能这样说?”我仿佛感到很奇怪,我问道:“一天过去了,没有进攻,你又活过了一天,有什么不好?”
“然而,进攻的那一天终归要到来!为什么要等待?你养精蓄锐,全身象弓弦一样绷得紧紧的,可是,眼巴巴看着又推迟了……你又得从头开始。而打死嘛?无论在进攻中,还是在防御中,都可能打死的。……防御中更容易糊里糊涂地死去。炮弹飞过来,它是不由你选择的。而在进攻中,司令员同志,自己就要想些办法。要及时地跃起,及时地卧倒,应当懂得怎样战斗!”
“看来,明天的进攻,对你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不是头一次,司令员同志,但总是象第一次一样!我的战斗生活是从库波罗斯纳亚山谷开始的。独立陆战旅……司令员同志,可能您还记得吧?”
斯大林格勒的库波罗斯纳亚山谷是没法忘记的。陆战队在那儿的表现很突出。我知道,仅有为数不多的人活了下来。
“这么说,从那时起,你一直在部队里?”我小心翼翼地问。
“库波罗斯纳亚山谷战斗之后,我在斯大林格勒的医院里躺了一段时间……”
“是在河对岸吗?”
“没有来得及渡河到对岸。我们的医院在地下室里……我在戈拉亚多利纳山谷挂了花。但我没有离开部队。没这个必要。”
“那明天呢,你对明天有何想法?”
“明天将进行战斗,司令员同志!我们尽力机灵点,一定能活下来。越是害怕,就越会死在战斗中。我们害怕的是眼前漫长的黑夜,只要黑夜一过,就没有时间来害怕了。”
在堑壕里,很少有人睡觉……
乌克兰的秋夜漆黑幽静,星星象是被雨水洗过一样,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