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由了。
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毫无预兆的突然,就彷彿当年江浩莫名将我囚禁折磨一样的不知究竟。
被硬拉着躺在院落里的摇椅上晒了会太阳,阳光相当温暖,初时不安的瑟缩过后,还是渐渐地被吸引,放松了四肢,有些昏昏欲睡,我已经很久没这样直接碰触到阳光了,日头下可以明显的看到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的可怕,再也不復曾经微黑的色泽。
好一会儿后江浩牵起了我,将我引到停车处,他的步伐很慢,即使我脚步依旧虚软也能勉强跟上,他拉开车门,我乖乖地上了车,他又横过上身,替我系上安全带,随即车子啟动,风景开始倒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想要做甚么,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江浩把我载到一个郊外,丢了一个布包给我,冷冷地对我说:「你松成这样,我也玩腻了,里面是你的证件,还有服务费,看在你侍候了我两年的份上,给的金额包你满意。」
而后把我推出车外,扬长而去。
我错愕的楞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恶意的戏弄,若我真敢转身离开,江浩就会立刻出现将我抓回去,狠狠的惩戒我、教育我。
在原地不安的又待了一会,我渐渐又想,如果那是真的呢?
江浩真的厌倦了我,真的放我自由了,多么美好的想像,简直如作梦一般。
一台车呼啸而过,我眨眨眼,总算找回了些真实感。
我慢慢的走着,不辨方向,我的家早就没了,并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如今这模样,也不想回到曾经熟悉的城市。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棵树,枝叶繁茂,扎根的土上还有些生机蓬勃的不知名野草,随着簌簌风声轻轻晃动。
我走了过去,在树前蹲下,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握在心口上,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在这一刻有了声音与味道。
重获新生的日子并不轻松。
我心惊胆跳了好一段时间,确定真的没人抓我回去后,总算小小的松了口气。
或许这噩梦般的一切,只是一个富家少爷心血来潮的游戏吧,而现在他腻了,便将我找个地方丢掉,放我自生自灭。
我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估量再三后,觉得实在不甚乐观。
我曾经健康而爱笑,但这已经回不去了。试图笑了几次,都是面目僵硬,索性不再勉强自己。
我害怕人,别说是比我高壮的男人,就算是柔软的女子,也能让我汗湿背脊。
一点点声音,甚至是寻常猫狗的接近,都让我畏惧。
虽然治疗过后,视力好多了,只要配戴眼镜大致就能看得清楚,但损坏的左耳听力并没有完全恢復。復健过的手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稍微重一点的东西就无法拿,脚也只能行走,稍微快一些或走的时间长一点便要疼痛。以前我吵吵闹闹,现在我能终日不言不语,也不爱与人接触。
这样的我,能做什么呢?
江浩给我的那张卡的确金额庞大,大概是我工作一辈子也未必能赚上的数额,我没什么骨气,为了生活便用了,不过我也仔细的纪录开支,预备以后工作存了钱,就一点一点的补回去。
哪日江浩后悔了,又找我索讨,我也能偿还的起。
找工作并不顺利,这是可以理解的,一个无论冷热都是长袖长裤,表情僵硬,手脚不灵便,耳朵半聋,还害怕人群的人,我是老闆也不会考虑。
最后我找到一个清洁工的工作,顺势在那个城市落脚,虽然事情做得慢,但老闆并不苛责,只要我能在一天内把规定好的工作内容完成即可,虽然别人一个小时能完成的,我就得花两个小时,但我不在意多花些时间,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了。
这样切实地流着汗水,领着微薄的薪资,早起便是准备工作,忙到晚间再回租屋处休息的生活,我很喜欢。生活总会有他美好的地方,比方说,现在我开始会感到飢饿了,吃饭喝水不再是必要性的机械式举动,而是为了得到满足。即便夜深人静时过往的一切经常化成恶梦张牙舞爪的一拥而上,我也在努力试着接纳一切。
故事里的主人翁往往能够潜心报仇,最终得偿所愿,快意恩仇,然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生在和平的年代,有着疼爱我的父母,他们临终前唯一掛念的只有我,就算是为了让他们九泉地下能够心安,我也得好好的活着,从此平静生活,最好一辈子与江浩再也不见,相逢不识。
不去想为什么是我这样不会有答案的事情,至少现在我能够决定我的去处、我未来的归处,再深的伤痕年復一年也会淡化,那些痛苦总会随着时间逐渐被塞进记忆的一角,无须碰触,不用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