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话音刚落,便看见那一道身影。
那人如众星捧月,徐徐而来。
周遭下人见其腰间宝剑,忙不迭跪了一地。
“惊游贤弟?”
柳玄霜立马撒开怀中美人,从软塌上起身,“贤弟来驻谷关,怎不先派人打声招呼。我这什么都未准备,实在是有失远迎。”
二人先前在北疆结识,说起来,也算有些交情。
柳玄霜要长沈惊游五岁,嘴上虽唤他一句“贤弟”,但对这个后起之秀,还是十分忌惮的。
沈惊游原是江南世家子弟。
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改从了军,不顾家里众人反对,义无反顾地纵马去了北疆。
从籍籍无名的士卒,到参将、副将、总兵……他手执御赐宝剑,不知踩着多少敌寇的血泥,年方二十一,就已被万军拜为龙骧将军。
就是这样一个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君,手段也是出奇的残忍。
攻破韩城那天,他当着全将士的面,虐杀数百名叛逃的将士。
又将韩城城主的头颅割下,悬于城门之上。彼时正值盛夏,蝇虫成堆,尸臭熏天。沈惊游立于高楼之上,身形颀长如白鹤,端着茶盏的手指干净漂亮。
只是那双凤眸里,是无尽的冰冷与漠然。
“若有求情者,与韩氏一同陪葬。”
沈惊游,他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柳玄霜回过神,望向这个不苟言笑、心狠手辣的玉面郎君。
屋里燃着香炭,案前凝绕着薄薄一层雾气。
沈惊游问下人要了卷宗,在桌案前翻看。
“惊游贤弟,”柳玄霜也没有心思与美人亲热了,提心吊胆道,“可是户部那边出了问题?”
对方翻看着卷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圣上派我前来驻谷关查军饷,近三年的流水记录,都先送到驿站。”
柳玄霜赔笑:“贤弟,驻谷关本就不是什么大地方,并未设驿站。如若贤弟不嫌弃,可以先在我后院西厢房中歇脚。”
朝廷命官问案,闲杂人不能留与旁侧。沈惊游睨了一眼软椅上的美人,也许是那眸光太过清冽,对方细弱的双肩抖了一抖。
她整理好衣衫,怯怯道:
“大人,奴先退下了。”
周围仆人亦退散,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二人。
柳玄霜看着小娘子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
转过头,却见一袭雪氅之人已端坐在案前,粗略地浏览着刚呈上来的账本。
他虽未说话,却让人感到一阵压迫。
窗外的天色彻底黯淡下来,明月初升,灰蒙蒙的月色透过窗牖,不甚明亮。
案前燃着灯盏,柳玄霜顺着火光朝沈蹊身上望去,只见他身形清清肃肃,如松竹般不可摧折。月华先是坠在他耳环处,而后顺着雪氅落下,折射出一道莹白的光。
光芒温润,不甚耀眼,却让人看见了他腰际佩剑旁束着的白玉坠子。
那是一朵芙蕖花形状的玉坠。
柳玄霜盯着那芙蕖坠子,问:“惊游,上次北疆一别已有两年,你可有成家?”
“尚未。”
“惊游贤弟,你可莫怪我多嘴,如今你身边确实应该有个女人。有些事情,也只有女人才能做。”
说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方才殿中,与佳人依偎的场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