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极为狼狈,被呛得长睫挂上泪珠,眼尾红得滴血,蒙上一层泪光的眼睛格外润,这样又惊又怒地看过来,没有半点气势不说,还显得楚楚可怜。
与平日里冷淡威严的兆安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此刻的秦修弈令霍少煊有片刻的恍惚,就好似那位率真单纯的九殿,只是藏进这副成熟的躯体里,待到某个合适的时机,他们就会再度相见。
霍少煊见他扭过头,一声接一声地咳嗽,抿了抿唇,给他倒了杯温茶递过去。
“先漱口。”
秦修弈一言不发地接过,先是一口闷了,冷着脸缓了一会儿之后又理直气壮地将茶杯递给他,意思显而易见,还要。
霍少煊又给他倒了一杯,并在对方再次递过来时温声道,“还要吗?”
秦修弈脸色不太好,“不用。”
他方才看得真切,霍少煊分明吃了那该死的姜味萝卜。
如今最清楚他喜好的除了霍少煊便没了旁人,根本就是故意
忽然,秦修弈一怔。
故意什么呢?
或许压根没在意他吧,也可能早就将他的喜好忘了。
也是,如今的霍少煊再也不会宠着自己了。
他到底凭什么下意识觉得霍少煊非得提醒他呢?
光阴匆匆,以往轻易能抓在手中的东西都离他远去,就像一阵过而不留的风。
只记得那时自己成长得很快,快到有一天打闹时,忽然发现少煊已经背不动他了,自己的身量也高出对方一截,但还是忍不住像以前那样朝对方撒娇。
少煊背不动他,他可以背少煊,没办法再仰视对方,他可以蹲下或者低头,秦修弈仍保留着少年的习惯。
或许是听学时趴在案上,总是微微挑起眼去看对方,或许是那时自己稍矮些,总是扑进对方怀里后仰头笑笑,然后又埋进他的颈窝,悄悄嗅着雅竹淡香……
又或许那弥足珍贵的岁岁年年,霍少煊挺直的背脊和高大的身形早已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像是诅咒又像是恩赐,时而令他喘不过气,时而又让他得以慰藉。
但是霍少煊冷着脸让他滚的那天,他没办法像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犬一般赖在门口不走,他身上还有需要自己挑起的重担。
“霍少煊”这三字,在他口中由温柔变得冰冷。
每每心中想起这人,随之而来沉甸甸的重量都告诉秦修弈。
他没放下,他放不下。
那夜对方哭着唤他“幺秦”时,突如其来的喜悦像是一把火,他一面憎恶自己,一面又享受贪恋着对方的在意。
这一切都像是荒诞可笑的独角戏,自始至终动心的人,只有他秦修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