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渊平时身子一沾椅子,就像是没了骨头,完全没有坐样,这会儿却意外的没有歪倒,坐得还算“板正”,他眯着眼睛笑道:“原来是白三小姐,失敬了,这座医院,跟白家是有什么关系么?”
白秀心点了点头道:“这里,是白家的旧址,刚才的地方,正是小女的房间所在。”
怪不得,原来是人家自己的家里。
乔渊点头道:“难怪,不过三小姐身为大家闺秀,本不该对食物如此执着,是因为小姐的死因么?”
白秀心垂下了眼睛,幽幽的道:“是啊,乔大师说的不错,小女子正是活活饿死的,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栾静皱眉道:“怎么会?是家里出什么变故了么?”
白秀心摇了摇头,黑色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她抬手轻挽了一下,轻声道:“我是自己绝食而死。”
乔渊道:“愿闻其详。”
白秀心轻叹了一声,幽幽的道:“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们白家在洪城是名门旺族,我在家里排行第三,虽不受重视,但也没有被轻待,十八岁那年,我被爹爹许配给马家二公子,可我在那年出门踏青的时候识得了一位寒门公子,他姓许,满身才华,满腔抱负,可惜时运不济,人微言轻,不得施展,我心折于他的才华,他亦言倾心于我,言道今生非我不娶。
我向爹爹坦承心意,恳请爹爹退掉与马家的婚约,借与许郎些盘缠,让他考取功名,将来衣锦还乡,回来娶我,然而爹爹勃然大怒,说我不知廉耻,将我关回房间反省自身,我当时年少气盛,坚信自己是对的,便从家里偷跑出去寻他,他哭着对我说,若此生不能得我为妻,宁愿一死,我们约定,若不能生而为夫妻,但求同死,共赴黄泉。”
说到这里,她情绪不明的低笑了一声,才接着道:“后来我被爹爹带人抓了回去,并提前了与马家公子的婚期,我心有所许,怎能另嫁他人,几次出逃无望,想着我们的约定,便在自己的房间里绝食而死,他曾说过,那时朦胧烟雨,我撑伞行来时的姿态最美,临死之前,我换上了这身红色的衣裙,手中拿着那把油纸伞,聊以弥补我此生未能嫁与他为妻的遗憾,希望黄泉相见时,我仍是他心中最美的姿态。”
栾静沉声道:“那他呢?他死了吗?”
白秀心再次低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轻声道:“没有,可能是我临死时想再见他一面的执念太深,死后魂魄不灭,去到了他的身边,他得知我的死讯后很难过,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一个人离开了洪城,在途经一个小村落时昏倒在路边,被一位善心的姑娘所救,他很感激,与那位姑娘互生了情意,后来便与那位姑娘成了亲,在那个小村落里做了教书先生,儿女双全,安宁一生。
我一直跟着他,直到他老去、死去,他新死后魂魄离体,看见了我,痛哭失声,他说他当时并没有骗我,他是真的想过与我同生共死的,可下决心很容易,当事到临头,他却发现,一个人真正面对死亡时真的很可怕,他失去了勇气,他说他真心爱过我,从来没有变过。”
栾静对此表示:“我呸!”
乔渊道:“你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没有想过干脆杀了他吗?”
第25章银风白羽
白秀心轻叹道:“我想过,可终究没有动手,毕竟死是我自己的决定,他只是在最后关头害怕了,没有守约,我爱过,我守了自己的承诺,遵从了自己的心,我无愧于他,只是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的意识在我死亡的那一刻就是终点,不要看到后来的一切。”
秦南道:“后来呢?”
白秀心不敢看他,只低着头道:“后来我回到了这里,在这里沉眠,可是前不久,我不知为何,又醒来了。”她有些哀怨的看了栾静一眼,又道:“当年我真的太傻,把自己活活饿死,真的很痛苦。”
栾静干咳了一声道:“我当时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你太无聊,就把甜点吃了,如果早知道你的事,就给你留一块儿了。”
白秀心垂下了头。
乔渊用手指点了点栾静的脑袋,把不自觉歪掉的身体坐直,又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秀心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未出嫁而死,不能入祖坟,注定只能当个孤魂野鬼了。”
乔渊道:“有没有想过重入轮回,放下这一切重新开始?”
白秀心抬头道:“我可以吗?”
乔渊笑道:“你当然可以,你控制住了心中的杀念,没有犯错误,放过了他,也放过了自己,身上怨气不深,你跟我回去,我帮你超渡,保你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把这些糟心事都忘了,开开心心的重活一辈子。”
白秀心的面上没有喜色,也没有悲色,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乔渊从衣兜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一指长的小木牌,用一把小刀歪歪扭扭的刻了几笔,对白秀心招手道:“进来吧。”
白秀心整个人化成一股红色的轻烟,丝丝缕缕的进入了木牌中。
乔渊把木牌揣回衣兜,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好了,收工,秦医生,今天多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秦南道:“乔大师客气了,吃饭就不必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乔渊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道:“怎么样?秦医生,做我们这行也很有意思的,充满了挑战,而且这也是行善积德、造福人类啊,要不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