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伙计告诉毓秀,这孩子那玩意儿是刀伤,光吃香灰怕不行,得去洋人医院看看。
毓秀叹气道:“洋人的医院咱那瞧得起啊!”
店伙计便用手比画着说道:“听说洋人的庙里头也有舍医舍药的。有好几个,我没有去过,但是你可以都去打听打听,他们那庙的房顶上都有个十字。” 毓秀说有十字儿的地方她都去过,红的,那都是洋医院,瞧不起。店伙计说那是洋医院,不是洋人庙。又耐心地解释:“你说那红的是两根一般长搭起来的,那洋人庙是横的这根短,竖着的这根长,是给往这上头钉一个光腚老头用的。”
毓秀问道那她该上哪儿疙找去。这时一旁听他们说话店掌柜叫过毓秀,递给毓秀一张纸条,纸条上用毛笔写着“基督教会”,还划了一个“十”字。
半个月之后,张学良一切都打点好以后,又来到基督教青年会,最近一段时间的交往,他和阎宝航已经成为志气相投的好朋友,张学良朝青年会院内楼门走近时,看见楼门旁的公告板上写着一个活动通知:
本会特邀请天津南开中学堂校长,天津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张伯苓先生,于本月五日莅临本会讲演。讲演题目:“中国不亡有我”。欢迎会友及各界人士参加听讲。
张学良正看通知,阎宝航从楼内走出来。张学良见他就兴奋地说:“玉衡兄,我弄到船票钱了!这回我可真要去美国了!”
阎宝航明知故问:“跟督军大人说好了?”
张学良摇头笑:“不能说不能说!还是偷着跑。”
阎宝航一直有个疑惑,现在干脆明问:“日本顾问不是破格录取你进他们的陆大和士官学校吗?你为啥不去,非要偷着往美国跑?”
张学良呵呵一笑:“我一看见那些个趾高气扬、横着膀子晃的日本顾问,我就恶心!那是帮无赖!不撵他们不行,说啥清朝就雇了他们,现在就非得撵他们不可,赖着不走。我就当面说那帮日本顾问,你们跟那些听着的,佣人一样,来干活挣钱的,神气啥!你没看见给日本顾问钱的时候,他们点头哈腰那副德行,活像只哈巴狗!叫我看,日本军部派到咱们东三省的这些人,只要你给他钱,叫他们干啥都行!”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学良看看表,起身告辞,阎宝航送他到门口,张学良又看了看刚才那张活动通知,问:“这位张伯苓,你见过吗?”
阎宝航摇了摇头:“没有。”
张学良指着通知,大笑道:“你看他这讲演题目:中国人不亡有我!他有多大能耐?三头六臂?他一个人就能救中国?什么玩意儿?!我一定要来听他讲演!他要是瞎吹牛,我就上台去骂他这个混蛋!”
阎宝航也笑了:“口气不小!应该多少有些真才实学。再说,他这也是一家之言,你可以和他辩论嘛。”
张学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玉衡兄,走,陪我一同去见普赖德先生。我可是要离别家乡的人了!这些天你得陪我玩玩。”
阎宝航说:“我去安排一下课程,很快就回来,你先去吧。”
张学良走去月亮门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了下来,毓秀抱着拣来的小男孩下了车,付了车钱,来到院内。毓秀手拿纸条望着楼顶上的十字架,确认了好一会。心想着,应该就是这疙瘩了。
隔了一会,阎宝航安排好孩子的课程,从月亮门走出来,毓秀迎上前去,拉着男孩说:“来,快给先生磕头。先生,你老行行好!求你老救救这个孩子吧。”
阎宝航扶起男孩,连声道:“快起来!这孩子是来上学吧?我们欢迎孩子来上学的。”
毓秀道:“上学?这疙不是医院吗?”
阎宝航一时也不好解释,他先扶着男孩坐在台阶上,然后,向毓秀问道:“这孩子咋的啦?”
在普赖德的办公室内,普赖德告诉张学良说,下月初、上海有一班船去美国旧金山,他可以发个电报,给张学良订个舱位。
张学良听到普赖德的话,高兴地说道:“太好了!要走了,最少5年不能回家乡,这些天我要好好玩玩。普赖德先生,青年会近几天放电影吗?有球赛吗……”
这时阎宝航走了进来,他并没有顾得上跟张学良寒暄什么,转头向普赖德先生开口:“普赖德先生,我想预支点薪水,20元。”
普赖德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这样你的夫人和小女儿只剩下5元钱生活费了,你不能把薪水都用到贫儿学校里。这样不行。培德森干事对我讲,你家里经常没有菜吃……”
阎宝航没想到普赖德居然知道的这么仔细,强笑道:“不不,没有的事……我生活很好,我能安排生活……”
张学良听到这里,走了过来,拿起桌子上的美元硬往阎宝航的手上塞,道:“玉衡兄,这钱你先拿去用吧。”
阎宝航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是你去美国的船票钱,上次就用了你的钱……”
张学良哈哈大笑,提醒阎宝航道:“别忘了,我是督军的大少爷,我弄钱可比你容易多了,快拿去办事吧。”
阎宝航说了声谢谢,拿起钱,转身急忙下楼了。
张学良与普赖德站在窗前,望见院子里的阎宝航背起小男孩,同那个女人一起出院子。张学良问道:“普赖德先生,宝航他背的是贫儿学校的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