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兰子正想分说,卧室外响起人声:“张先生没走哪?药单子落下了!”
来的却是于六。原来,于六发现张作霖准备好的去营口买药的购货单子放在桌子上,张作霖忘了拿。于是他拿起药单出了兽医桩子,往家里赶来。进院子,就看见马还在树边系着,这才放下心。
张作霖想跑出卧室,二兰子急得将房门插上拴,并用身体挡住房门。二兰子道:“咱俩能制伏这个老家伙,完了咱俩骑马就跑!中不?”
张作霖扭过头去,道:“不中,我说了,我不能这么干!”
于六敲着二兰子的卧室门,道:“开门哪,开门,干啥哪!”
屋子静了下来,于六等了好一会儿,觉得不对,越发用力敲门。
二兰子用力顶住房门,眼泪涌出来了,道:“你要不答应,我就死在你跟前!”
张作霖把二兰子拉开,打开门拴。二兰子欲将包袱藏起,但已来不及了,就在房门打开的同时,二兰子将自己的上衣撕开。于六刚迈进房门,二兰子一下子扑在于六怀里哭起来。
二兰子道:“快救我的命啊!”
于六见得此景,勃然大怒,全身颤抖,开口怒骂:“啊!姓张的,你这个王八羔子!你干这种事?你连牲口都不如!”
说着,于六要上去打张作霖,二兰子却哭着抱着于六不放手。
张作霖的拳头在门楣上重重一擂:“于六爷,我啥话也不说了,就算我张作霖对不起你老了——我这就离开高坎镇。”
当下,张作霖出房门朝院外走去。气急败坏地于六甩开二兰子,跳上炕,取下挂在墙上的火铳,追到院外。二兰子边追于六边喊:“回来!你杀人要偿命的!”
于六追到大门外,端起火铳对准了走上大道的张作霖的后脑勺。当于六扣动板机时,被赶来的二兰子托起了枪管。枪在张作霖的头顶炸响了。
张作霖头也不回,一直朝大道走去。
这一日,张作霖来到了奉天府营口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这里是大城市,街市繁荣,行人熙熙攘攘,挥汗如雨,到处是热闹景象。
张作霖又渴又饿,走到茶馆门前。张望了好一会儿,到底走了进去,向堂倌道:“老哥,讨碗凉水喝。”堂倌舀了一碗凉水端给张作霖时,见他坐在了门口桌前板凳上,便说:“凉水一碗免费。这位爷,请你老往外高升一步。”
张作霖连忙起身,端碗凉水走到茶馆门外蹲了下来。这时来了一位气势不凡的老头,四个小伙子跑到门口迎接,喊着:“老把爷,你老可来了,里边坐,里边坐。”
把爷装腔作势,说话好像是用鼻子捏出声音:“你们这几个小子啊,看见朝廷招兵来了,找我来给你们拿主意是不是?”
小伙子们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啊!你是老把总啦,这军营的事没有你老不知道的。”
把爷道:“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请我喝酒,就让我喝水?你们灌豆杵子啊?”
小伙子们忙道:“那不能啊,先在茶馆唠事儿,到饭时就去酒馆啦。”
小伙子引把爷入座。张作霖凑到近处听,把爷拂着裤脚,道:“这回来招兵的是毅军正中。” 小伙子们七嘴八舌问:“啥叫正中?”
把爷头抬得高高的,道:“那就是毅军的一标人马编为五路,前、后、左、右、正中。总统带就是宋庆——宋大人。”
小伙子们道:“这回招兵上哪疙瘩打仗啊?” 把爷咬上一杆烟,一个小伙子忙凑上火,把爷道:“上高丽国,打日本倭寇啊。”
内中一个小伙子不解道:“干啥上高丽国打呀?”
把爷横了他们一眼,道:“干啥?打汉武帝那朝代,高丽就给咱们纳贡。上个月倭寇出兵抢占高丽国不说,眼瞅着就要打过鸭绿江,到咱关东这疙瘩来了。你说去高丽干啥?”
又有一个小伙子问:“那打仗打死的人多不多啊?那当兵的饷银多不多啊……”
把爷清了清嗓子,道:“这么说吧,要想当兵,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饷银拿多少,那说道就多了……”
张作霖放下水碗,走去问一个过路人:“大叔,请问毅军在哪疙瘩招兵哪?”路人告诉张作霖在前边不远的厅署衙门。
营口厅署衙门门前挂着“毅军招募处”。衙门院内已有应招青年排成一队受检。一个清军戈什达手拿两米长木尺量身高。不合格者被拉出队列,身高合格者到桌案前接受管带和营口厅通判问话,登记在名册上。
张作霖也排在应招队列中,轮到他被木尺量身高。戈什达唱了一声——不合格。
张作霖被拉出队列。应招合格的有二三十人都在院子里列队。不合格的有10来个人,包括张作霖在内,都在大门洞里看热闹。这时一位官员从衙门大堂走到队伍跟前。
戈什达吆喝道:“都站直了,站直了!这是咱们毅军的统率宋大人,你们都好好听着宋大人的训话。”
宋庆缓缓地走过队伍,然后站在大堂前的台阶上,道:“你们都要分到各个营去补充兵员,各营的管带会训练你们。我要从你们中间选一名探报人员,就是能刺探日本军情的人。有谁能干?站出来我当场考试,合格者提升,饷银优厚。”
戈什达问道:“有没有?谁能行站出来,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有没有……”
队伍中个个面面相觑、没人答应,这时张作霖从大门洞跑到宋庆跟前。
张作霖道:“宋大人,小人愿应招。”
戈什达抬起脚,朝着张作霖的屁股就是一踢,喝道:“你?一边拉去!你个头都不够高,跑来干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