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不吉利,眼看要过新年了,还得吃饺子呢。”
“美得你鼻涕冒泡了,还想吃饺子哩?”
沈二转鼻子有点酸,他说:“老油醋就没走过这年关,你说我们能迈过这坎么?”
哄子蛋有些不忍,安慰他说:“你小子命硬,肯定没问题,我保证你能吃到饺子。”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老兵们所谈的内容多与新年有关,热气腾腾的饺子几乎是他们可以幻想得到的最奢侈的事情之一,天南海北的中国士兵因为这场战争,意外地交流了各地饺子的制作方法,令人吃惊的是,在敌我胶着的战争环境下,深入敌后的湛连以这个喜悦的发泄方式熬过了漫长的冬夜。
当枪嘎子在梦境中醒转过来时,极度的低温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在梦境中手挥红巾的崔智慧逐渐远去。在意识渐渐清醒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齐胸而下的部位已经感觉不到了,他想挣扎,却被身边的书里乖捂住了嘴。
在白雪皑皑的晴天白日下,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南朝鲜士兵掏出命根子在方便,枪嘎子看在眼里有些丧气,大白天的一觉醒来看到这个,实在晦气得很,不过当他看到一道白影突然闪现在敌兵身后时,不禁吓了一跳。
那是穿着伪装的佛爷!他一手捂住敌兵的口鼻,一手捏在后脖颈微微一拧,昏过去的南朝鲜士兵便像死猪一样被他拖走了。
书里乖在掩体中松开手,微声骂道:“你个小崽子真能睡撒,打炮的声音都没听到,要不是你还说梦话都以为你翘辫子了呢。”
“我说啥了?”
书里乖嘿嘿笑道:“你嘟囔什么喜欢你啊之类的话。我都没听到。”
枪嘎子有些脸红,他蹬了蹬腿,渐渐恢复知觉的肢体传来阵阵酸麻,最疼的地方就是膝盖,他开始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只剩下外壳,血肉都已经凝固了。
这时书里乖捂上耳朵,枪嘎子看在眼里有些莫名其妙,突然一连串爆炸在德川西北方向传来,他惊醒过来,不禁愕然道:“总攻了?”
1950年11月25日下午14点,三十八军炮兵阵地对德川展开火力覆盖,阵阵的炮声意味着总攻时间已经临近。
在德川城东南山林里埋伏的湛连,在蛰伏了一天一夜之后,近乎冻僵的士兵们开始往枪支上撒尿,湛江来看了看表,离总攻时间只差一个小时了。
同是这一天,对即将投入战场的湛连来说,不仅德川城将是一场凶烈至极的战斗,对于交战双方也是充满悲壮的一天。
“我们认为什么都知道,而实际上什么也不知道”的联合国军,在25日这一天,在满怀憧憬高悬八卦旗的这一天,远东这个小小的国家却迎来了西线战场最猛烈的炮火,麦克阿瑟“让孩子们回家”的宣言令他余生都如鲠在喉。
然而,也是这一天,对于全线出击的志愿军而言,发生了一件极其不幸的事情,那就是毛岸英同志的阵亡。
无论怎样,湛连在林中观望火力覆盖的时候,都依稀感到自身的渺小,同时也更加期盼炮火的猛烈,面对大地颤抖浓烟四起的德川城,难熬的一分一秒似乎加快了。
15点整的时候总攻开始了,而出乎湛连的意料,他们并没有听到全军的呐喊,也没有听到响亮的军号,整个德川城在炮火覆盖之后如同鬼域,突然之间,静得出奇。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有对翅膀,在朝鲜战场上空飞翔(2)
如果有人在路上突然打了你一拳,你会惊愕地怔在原地,这个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时刻,便是湛江来现在的情形。
他没有看到预先战略方案中突击的一一三师,也没有看到正面冲击的一一四师,甚至从西线穿插而来的一一二师也没有看到。一刹那间!他感到被雷劈了一样,孤独地和一百三十九个弟兄站立在敌人后方。
而他并不知道,由于电台静默阻碍了通讯时间,原先的总攻时间被改为了26日黄昏,此刻的湛连,已经站到了敌人最后方。
石法义在盯着表,已经15点一刻了,除了德川城汹涌备战的敌兵,根本没有任何志愿军的动静。湛江来将红皮日记谨慎地收在挎包中,端着波波沙,道:“打开电台,我要联系团部。”
“我不同意!总攻时间绝不会改变!我们得插进德川城!”
湛江来挥着手叫小崔上来,说道:“总攻肯定延时了,我们不能在这里挨打,我得打破电台静默问问团部。”
石法义横过枪道:“你问团里也没用,这是军委直线下达的任务!我们必须拿下德川城!”
湛江来眼睛有些发红,他咬着腮帮子怒道:“老石,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人命关天,我不能让没有后援的连队孤军插进去,你必须得明白这个道理。”
“什么道理?我们的道理就是铁的军事纪律!这一路下来我就不管了,可现在由不得你胡来,我再说一次!现在插进去!”
湛江来一把拎起石法义的衣领,怒火中多了一些哀求:“石法义!你他妈回头看看弟兄们!德川城就是个坑!我们踩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他妈求求你……让弟兄们回去几个过个年!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