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太宰试着睁眼,过于夺目的阳光刺激地差些让人落下泪来。
没有整日整夜不停歇的雨水,也没有潮湿腐败的空气。这个房间的采光似乎很好,用具也都是一些极其简单明媚的颜色。
干净的不像是他这种人会生活的地方。
亚麻做成的布料柔软舒适,赤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让太宰有了一丝恍惚的真实感。这里似乎并不是梦境,而是一个的的确确存在的现实。
没有所谓的英灵,没有那些批量制造出来的付丧神,没有他熟悉的港口mafia,也没有异能力,一个极其平凡的世界。
太宰思绪到一半突然断了,他晃了晃脑袋,那些奇怪的东西像是被水浸泡之后模糊了一般,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方才在思考的那些古怪东西。
视线下移是散落一地的游戏光碟。
或许是打游戏太晚了产生的混乱呢……太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的太太塞到他手里的面包以及书包告诉他,这是一个他从不曾体验过的平凡日子,像是投入海里的砂砾一般不起眼。
“修治——”
男孩子咋咋呼呼的喊声在太宰身后响起,而后者还茫然地咬着嘴里的面包,思考着自己到底忘记了些什么。
过大的力度使得太宰整个人向前小幅度地扑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一头粉毛笑的灿烂的男孩,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些奇怪的画面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晃了晃之后又是男孩毫无阴霾的笑容。
“虎杖君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啊……”太宰眯了眯眼睛,被虎杖悠仁拍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看向对方胸前的校牌,杉泽第三高校,和他是同一所学校。
虎杖扯了扯太宰缠在脖子上的绷带,少年的动作并不大,甚至没有用太多的力,但是太宰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粗线条的小孩并没有太在意好友下意识的反应,太宰囫囵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看向高悬于顶的日轮。
太平淡了,又太过自然了。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周遭的一切都在暗示他这样平稳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去做那些复杂的、深层次的思考,只需要简单的活在当下就可以。
摊开的笔记本上有简单的四个字:津岛修治
太宰垂着眼睛看着那四个字,这是他的名字,可是这四个字仿佛是隔着一层纱一般朦胧。圆珠笔在旁边谢谢画画,最终也不知道蜿蜒成了什么东西混作一团,连同那端正的四个字一起,被涂成了一团墨水。
太宰没有听老师在讲的内容,枯燥的内容更和过于暖和的风使人昏昏欲睡。课间铃也没能把太宰从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点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修治,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没问题吧?”
太宰回过头,粉发少年带着点担忧看着他,他尽可能地摆出一张无所谓的笑脸,嬉笑道,“或许是昨晚打游戏太晚了,没睡好罢了。”
“……这样啊。”虎杖喃喃自语一般放下了手。
太宰依旧在笑着,但是这份佯装出来的自然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的心脏猛地一颤,强烈的疼痛使得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手也不自然地揪紧了衣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没了声音,那些模糊的,慌张的叫喊像是被人一齐塞进了闷鼓之中,听不清晰了。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了鼻腔,这种气味让他涣散的思绪回拢了一点,那些斑斑驳驳的东西被拼到了一起,很快又被人打碎。
“修治,感觉好点了吗。”
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响在太宰耳边,他侧过头,虎杖悠仁的脸映满了全部视野。
太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睁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虎杖悠仁,仿佛能从对方脸上研究出来什么东西似的。
虎杖被这样灼热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然,他伸手挠了挠头,扯出一个有些憨的笑容,“你要是饿了的话,食堂那边应该还有卖剩下来的饭团,我去给你带两个……”
“不,不必劳烦了。”太宰笑眯眯地打断了虎杖的话,“不如帮忙递一下剪刀,或许死亡能够更好地帮助到我。”
虎杖悠仁似乎被太宰治这样的回复吓到了,他坐在原地许久,眼睛因为不可思议张到了最大。好半晌小孩呐呐开口,语气都有些抖,“津岛君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死亡什么的一点也不好笑。”
“诶,虎杖君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太宰治笑了起来,他的语气很轻快,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是明明虎杖君更会开玩笑呢,这样过家家一样的游戏让你觉得快乐了吗。”
尾音刚落,原先还一副无辜模样的虎杖,此刻神情有带了点狰狞的意味。
太宰轻笑一声坐了起来,鸢色的眼睛里没有多少感情,更多的是嘲讽和恶意,“愚弄人的游戏适可而止吧,圣杯。”
【虎杖悠仁】的脸在一瞬间崩溃分离,像是瓦片脱落一般掉在了地上,黑色的淤泥一般的东西溢了出来,逐渐铺满了医务室的地板。水流一样的黑从房顶的角落朝地面扑去,太宰看着眼前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东西张了张嘴,黑色的泥浆从口腔溢出。
周遭的一切在一瞬间崩溃分离,像是沸腾的水一样的泥浆朝着太宰所在的方向包围。
万能的许愿机创造出来的世界平和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之前他所经历的一切真实到仿佛这就是他的人生一般。
但是不断被撕裂的记忆又在警示他,这一切或许只是他人的游戏,而他是那个被强行塞入游戏的体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