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恶龙
京城,景山。
几个穿着普通便装的男人喝着茶,偶尔回身看着墙上的时钟。此刻已经下午四点,按道理是陆家老爷子午睡结束的时间。他们身侧放了几个皮质公文包,看不见里面文件的题头?。
有一个手?下人等不及,皱眉:“怎么还不来?”
为首的男人没?出声,面色渐冷。他此?次来,并非全部是因为内部的那份调查……他,有自己的私心,和组织的吩咐无关。
“李组长!”
五分钟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客厅里的所有人瞬间神情一震,紧接着站了起来率先过去握手:“老爷子还是这么精神。”
“哈哈!承蒙你们关怀啊。”
陆国平笑眯眯地从佣人手?里接过了一条方帕,回神时候轻轻握了握对?方的胳膊。佣人抬眼,心领神会般悄然退出了会客室。
老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粗麻布衣,鞋子也?是最不起眼的布鞋,可是从他通身那不可小觑的气度来看,陆家这位老祖宗还没?有畏惧天命到眼花耳聋的昏聩程度。他走过来拍着李组长的肩,笑的一团和气:
“你们小同志们年轻,工作有激情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身体。从昨晚就守在这里,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结果?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帮不上忙,你们觉得谁能说话就带走查去吧,多问问,你们放心,我们也?安心。”
李凭不动声色,面上点头?:“您说笑了,我们也?按章程办事。”
“是是。这不是也?配合你们,把电话线拔了、信号屏蔽了,这百十来口子在这原地不动两天,司机秘书?也?有家人……”
陆国平的眉毛已经花白稀疏,此?刻微微挑起,眼睛微眯:“小李,你总得有个说法。”
巡视组里有人皱眉,显然是不满他将组长称为“小李”,张嘴就要说话。却被?李凭拦下。
他虽然被?称作“小李”,看年纪也?有五十余岁,正是仕途光明最盛的时候,举手?投足也?更?为体面。他走到陆家会客厅旁边的照片墙,扫过那一张张或严肃或令人生畏的面容,上面的人无论是否在世?,放在外面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
放在陆家,也?不过是一面墙上门客学生中的一员。
他看着其中一张熟悉的、也?是唯一一张侧颜照,回身看向陆老爷子:“之?前自贸港陈主席的事情惊动了您,也?多少让陆家受了委屈。”
“可不委屈!”
陆国平哪里能让一个小家伙套了这种口风,老爷子笑呵呵地拉过旁边人的手?拍了拍:“配合组织工作是我们的义务,根除队伍里的叛徒是我们的责任。害群之?马,岂能容下?”
“嗯。有老爷子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李凭不咸不淡,突然来了一句——
“小陆总被?风波影响不小,他是特权里长大的孩子,难免会觉得心中有气……您也?帮忙说和说和。他也?不小了,不能因为跟自家人置气,帮着外人。”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陆国平脸上的笑消失了。
老人坐在了客厅的主位,微微伸长手?把客人的茶水倒了个干净。他的眉毛颤了颤,吐出一口浊气:“小李啊,你们年轻人说话弯弯绕绕的,我听不明白。特权?什么是特权?”
他抬眼,明明已经八九十岁的目光依旧锐利,扫过那面照片墙:“你说的特权,指的是他奶奶、我夫人死?在北欧,他两个姑姑终生都没?有落叶归根,他父亲走的不明不白……为了什么而死??你告诉我,是为了陆闲今天能在景山上随便放烟花才死?的吗?”
他说完之?后嘴唇蠕动了一下:“……我不成器的孙子,脾气差、脑子笨,如?果不是他哥哥也?…如?果不是有人要他回来,我巴不得他疯死?在北美。”
李凭不出声了,陆国平不是个好糊弄的,只言片语都不提荷兰基金会的事情。
老人见他不言语,也?柔软了态度:
“时代变了,陆家也?不是从前的陆家。现在,做生意的做生意、搞研究的搞研究,我不过问,他们自己能有份安稳营生就好。”
“陆闲一个小老板,哪里值得费这种心思……他连个私人飞机都买不起,放烟花也?报备,我也?没?听说他在外面胡搞瞎搞,有什么可查的?等他回来,我们爷孙俩搬回福宁县去了,这宅子也?养不起。”
“特权这个词啊,太?吓人。”
佣人拎来几份精致的水果,看起来并不是能造成误会和警惕的体面礼物,不管几人推拒就放在了会客室的茶几上。李凭的眉眼没?有波澜,轻飘飘开口:
“是啊,联络断了…您的电话他估计没?有接到。”
“小陆总现在应该在和所有公民一起排队接受撤侨的帮助,确实没?有特权。不过,希望不要重?蹈他两位姑姑的覆辙。”
——陆成均姐妹在某次执行任务中把生的希望给了别人,自己留在异乡。
陆国平的眼睛慢慢抬起,对?上了这个屡屡挑衅的后辈,良久,他笑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伸手?,客客气气地请走了这支闹了两天的戏。
*
陆闲收到消息时,各个国家的官方已经给出了明确的通知和撤侨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