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为大燕做事吗?”阿年说,“你是在愧疚吗?”
是愧疚吗?
或许说是后悔和自责更准确些。
自责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教好裴向云,还是说干脆后悔当时将裴向云带回了陇西。
“可能吧,”他轻声说,“我可能真的很愧疚。”
阿年沉默半晌后道:“我有个相熟的发小在宫中当差,只不过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是否还活着。你要是真想去天牢,我问问他有没有门路。”
他说完后又真心实意地补充道:“其实我觉得还是算了吧。燕都已经被洋贼占了,虽说你是那疯子的老师,但除了他以外大部分人都想把你除之而后快。就算我那发小还活着能帮你,也真的很危险。”
江懿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镣上,半晌苦涩地笑了下:“我知道,谢谢你。”
阿年脸上微微泛红,别开目光恶声恶气道:“谢我做什么,我只是很赞同你要赎罪的想法罢了,又不是真的要帮你。”
江懿知他口是心非,也没计较:“我知道,该谢你还是要谢,注意安全。”
阿年支支吾吾地不敢看他,刚要说话,忽地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两人均抬眼向门口望去。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乌斯士兵便搀扶着一个人进了屋。
裴向云面色苍白,双唇发紫,不住地颤抖着,慢慢抬眼看向江懿。
站在一旁的乌斯士兵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开口用生硬的汉话道:“将军旧疾未愈,君上与将军手足情深,听说将军自愿罚跪后下旨让我们扶将军回屋。”
裴向云动了动唇,声音嘶哑:“多事。”
江懿原本想顺着自己的意思嘲讽两句,想起那位尚被关在天牢里的人,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乌斯士兵见裴向云心情很差,很有眼力见地从屋中离开。阿年也怕他怕得很,和江懿悄悄使了个眼色后也跟着出去了。
卧房的门在一片安静中关上,江懿垂下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裴向云,而后慢慢移开了目光。
裴向云束发的发带湿漉漉地贴在头发上,雨水顺着发带一滴滴地滑落,静静地落在地上。
他的碎发湿着贴在额上,将遮未遮地挡住了眼睛。
可江懿却仍能察觉出那湿发下的目光。
豺狼虎豹一样带着野性和侵略性的,不动声色窥伺自己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正被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舔舐着,而下一秒这只故作温驯的野兽便会突然发难,将他扑倒在此处拆吃入腹。
“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江懿说,“有意思吗?”
裴向云闷咳了几声:“只要你能不生我的气,我无所谓的。”
江懿懒得再和他继续掰扯这些根本说不清的道理,起身拖着那条锁链去屏风后简单地洗漱了下便回来和衣躺在了床上。
如果阿年能和他那发小搭上话,说不准还真能给他弄一份行头混进天牢去。他在燕宫里当过官,知道有些地方必然严加死守,而有些地方的所谓看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性相通,想来乌斯人也八九不离十。
若被抓回来的是关雁归,那太子呢?如果真的俘获了敌国的太子,乌斯人不应当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才对。
那是不是说明太子还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