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凄风,吹来漫天乌云遮盖,淅淅沥沥飘着的雾雨,如同江面烟波,笼罩着亭台楼阁,在高低错落的屋檐间,铺陈出一幅雅致的水墨画卷。
初冬时节,雨天总是寒凉,苏杳杳穿了件夹着薄棉的朱红褙子,绣着腊梅花枝的裙摆荡过湿润的石子路,身旁的连翘撑着一柄雪景红梅伞,像是撞入沉潭中的一抹鲜活颜色,惹眼却毫不突兀。
苏杳杳要去凝霜院探望受了伤的苏婉莹,赏菊宴过后,原本商议好让她搬到栖霞苑的,却被接踵而来的杂事连番耽搁至今,眼下她又受了伤,练武的事只能搁置下来。
“嘶……”刚一踏入院门,耳朵非常灵敏的苏杳杳便听到,房间内传来苏婉莹的低声痛呼。
她脚步一顿,抬手打断了正要出声的连翘,唇间呼出一口热气消散在雨幕中后,二人屏气敛声,垫着脚上了慢慢踏上了台阶。
里头的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像是是安抚,然后低声说道:“弄疼你了,我动作轻点。”
嗓音清润低沉,很容易辨别,是温言?
苏杳杳凑近窗户,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在薄薄的窗纱上抠了一个小洞出来,蹲下身子,将整张脸贴了上去。
光线稍暗的房间内,苏婉莹正对着窗户而坐,宽大的袖口撩到了肩膀处,手肘之下盖着一层细软的纱帛以做遮挡,只露出手臂上一条结了痂的伤口,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羞,双颊赤红。
“多谢温先生。”她低着头,眼神噙着水光闪闪,不住地往旁边瞟。
温言侧身坐在她身旁,长睫微垂,背着光的身影落在苏婉莹雪白的胳膊上,不时轻呼出一口气。
二人距离很近,他弯着腰,修长而又干净的手指捏着柔软的纱布,细细地缠绕上她手臂的伤口,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妨事,都说了叫我温言就好。”
“……”苏婉莹看着他的头顶,沉默一会,有些忐忑地开口:“可以吗?”
手指翻转,纱布末端绕出一个可爱精致的蝴蝶结,温言直起身子,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么客气。”
苏婉莹立时挺直了背脊,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嘴唇蠕动好几下,糯糯着说:“那……那……那……”
苏杳杳在外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如昨晚苏清泽躲在门后的模样,她原还奇怪,怎的好好的婉莹要闹着习武了,难不成是为了他?
而且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府医,对于一个小小的刀伤,劳得动温言一大早就冒雨前来?
如果这两人有什么情况的话,依照着他们的性子……她是帮呢,还是帮呢?
房间里,那了半天没那出来什么东西来的苏婉莹有些窘迫,看向温言的眼神就莫名有些像弄丢了鱼干的六六,可怜巴巴。
脚踝处被轻轻撞了一下,温言低眸,一只橘黄的胖猫绕着他走了两圈,然后前爪并在一起坐了下来:“喵~”
还当真是一模一样,温言低头浅笑,伸手将六六抱了起来,话却是向着苏婉莹说:“我以为你胆子和杳杳一般大。”
是指她塞药的那股劲!
“……”苏婉莹抿了抿嘴,看着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六六,已经在温言腿上寻了个位置躺下来,喉间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伸手,”温言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很是体贴的没有追问下去,“我再替你把把脉象。”这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原本治疗刀伤这事,将军府的府医就能做的极好,不必他再多次一举。但今日晨起,冥思苦想了一整晚的疑惑仿佛松动了些许,温言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如果能被证实,自己已至瓶颈的医术,或许能在苏婉莹身上找到突破,从而往前跨一大步。
苏婉莹闻言的瞬间松了口气,拉下肩头挽起的袖子,缓缓伸出手搁在桌面上。
指尖下传来脉搏有力的跳动,显然是真的未受迷药影响半分,温言转而盯着她的脸,问道:“你的伤一直痊愈的如此之快吗?”
“不知道……以前好像没受过什么伤。”苏婉莹瞄了一眼胳膊处,摇着头说。
她被将军府保护的很好,自小到大也没受到过如此明显的外伤,连她自己都没料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过去,手臂上的伤口就已结痂,只是疼痛感尚在而已。
“有过与昨日类似的情况吗?”温言又问。
苏婉莹想了想,踌躇着说:“不太确定,赏菊宴那日柔嘉郡主的表妹有没有用迷药,但我感觉当时气氛不太对劲,掐了芦宣一把……”
温言神思渐动,手指绕过她的手腕,一把将其捏在掌心,指尖相扣,一丝丝凉意顺着经脉往上攀爬。
倏然间,房间内的珠帘晃动两下,温言骤然松手,凌厉地目光望向窗台。
苏杳杳心下一惊,在他回头的瞬间,赶忙趴在了地上,恨不得钻进墙角,感受到了昨夜苏将军被人抓包后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