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薄凉,贺思今却死死攥着被角。
再睁眼,一滴泪落。
“都是前世。”她对自己说。
抬手抹了脸,她摸索着重新爬起,趁着月色翻出那枚翡翠的扳指来。
爹爹不会随意将她托付,那般情势下他会选择相信宴朝,五分是赌,还有五分,只能是这件事情与宴朝脱不开干系,他是知情人。
宴朝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人,更不会因着一封将死之人的信,就将她从奴业司带回朝王府。定然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纠葛。
祖父,皇家。
皇后,喜脉。
猛地,贺思今捏住扳指。
第33章不同◇
◎宴朝的十五岁◎
人会在某个节点,突然明晓,是为顿悟。
头疼欲裂,她徒然跌坐在床畔。
思绪是个抓不住的玩意,奔腾而出,呼啸而来,将往日今夕一并席卷,将人丢在怅惘里。心中的小人在不断地劝解:“别想啦别想啦,也许爹爹今天只是随便感叹下呢?说不定是因为娘怀了孕,他也跟着多愁善感了呢?”
理智却将她拖拽回来:“不是这样的,爹爹也许真的只是无意地感慨,毕竟他也不知你是重生之人,可是,你却不能多想一步,你回来,不就是为了救下贺家吗?你就快要找到答案了,怎么不往前走了呢?”
扳指硌得掌心疼,贺思今摇摇晃晃出重新站起来。
上辈子,原本她就是该死的,谋反抄家,只有无知奴仆能留下一条命去流放,是娘亲将她丢在了生辰那日的大街上,她隔着宫墙想叫爹爹瞧见那天际绚烂,娘亲却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可她回去了,于是她成了阿锦。
奴业司是可以去掉半条命的地方,她还记得,朝王府的管家来选人的时候,掌事说王府里的丫头,不仅要手脚利落,还要长得周正,能拿出手的。
是以退下了好些人,她留到了最后。
管家瞧了剩下几人片刻,最后点了她走。
她用了两年的时候杀他,直到瞧见暗格里父亲的笔迹,方觉惘然。
要杀了贺家的,是今上,是君要臣死。
而宴朝,是今上手里的那把刀。
可是这把刀留下了她,不仅留下了,还将刀递进了她手里。
十三岁,入府的第三年,新年。
她眼见着那人一点点燃净书笺,笑得癫狂。
十九岁已经褪去了所有的少年意气,那人立在冷风中,身后,是跳跃的火焰。
听得声响,他终于回头,满是血丝的眼中皆是嘲讽。
“杀了我,”他说,“你为什么,还没有杀死我?”
“殿下,你醉了。”
“呵。”
他在笑,她却无法再看他。
“我要杀的人,不是你。”她终于开口。
那人一甩衣袖,离去。
他是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