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说沉平莛刚刚睡下,宁昭同了然,踩着拖鞋上楼,轻轻拧开门,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平躺在床上,被子被拱出一个相当规整的形状。没有拉遮光层,不太热烈的阳光散射在窗帘上,给室内布上一层清冷的色调。
这气氛让宁昭同心里略微有点别扭,低头收整好他脱在椅子上衣物,裤子上的皮带碰撞出一声响,她抬头看了一眼,好在没有吵醒他。
她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沉平莛全程都没什么动静,但片刻后,朝她侧过身,手轻轻搭在了她腰间。
时针指向一点,察觉到怀里人慢慢转醒,宁昭同柔声问道:“醒了?”
“……嗯,舒服多了,”估计确实是让时差弄得很难受,沉平莛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把脸埋在她胸口,“很遗憾,没能陪你过生日。”
她抬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已经颇见了些白色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逝者如斯,过了就是过了,明年同样的人给你过生日,你也不是三十岁了。”他叹息。
她轻笑一声:“你是叹我还是叹你自己呢?”
“我为所见的所有面孔叹息。”
“那么列维纳斯。”
他笑,把她的手纳入掌心:“我早年还真看了很多列维纳斯……我很想你。”
“法文版的?”
“对。”
“那可惜了,国内列维纳斯研究起步很晚的,你错过了一个当大师的机会。”
他微微一哂,轻吻她一下:“我很想你,你怎么也不说想我。”
“因为旅行太快乐了,的确没有闲暇来想你——不过,”她回应了一个轻吻,“你能想我,我很开心。”
他摇了摇头:“越来越会哄人了。”
“我很诚恳的。”
“好,你很诚恳,晚上要回去吗?”
“可以不回,”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但是明天你要送我上班。”
“不是问题,我亲自送也可以。”
“那不行!”她横他一眼,然后又笑了,“明天不上班吧?那我下班了也过来。”
午饭有点晚,好在没饿着她,饭后她按住他的茶杯:“不是要调时差吗,现在喝什么茶。”
沉平莛怔了一下,而后笑道:“茶叶已经不会对我的睡眠产生影响了……我刚从非洲回来,去了一个多星期。”
“我知道。”
“是,我疑惑的就是你竟然会知道。”
宁昭同轻笑一声:“刚躺着的时候忍着不爽看了会儿国内新闻,封面新闻往下拉全是你的报道,风头都让你抢光了。”
他含笑看她,片刻后:“不好受。”
声音不太高,听得她心里微微一动,按住他的手背:“这是成心折腾你吧。”
超过一星期的外事访问,几个月前就应该定了日程,偏偏临时叫上他。叫上他还不够,大的小的活动全让他出面,他辛苦那么久讨不到什么好不说,还平白惹人话柄。
“都是小节。”
“日子就是小节拼出来的,所以恶心人就要从小节入手,”宁昭同语气不太客气,手底下力道却很温和,抱住他的手臂,“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但你不许骂我:等下下星期会开完,尘埃落定,姜也不需要你再藏锋守拙了吧?”
沉平莛没有正面回答,摸了摸她顺滑垂下的头发:“你聊起这些事时的语气,总是很轻佻。”
“嫌我不够尊重你们?”
“不,我很喜欢你的轻佻,能给我一些另辟蹊径的底气,”他看着她,神情很柔和,“对我来说,你是一位跳出环外的前辈,那我可以借着你的高度,只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而不会在惴惴里内耗。借用一句毛泽东的名言可能合适一些,我可以在战略上藐视他们,建立起心理优势。”
这一番话元素复杂得宁昭同都听笑了,但这种并不漂亮的剖析无疑是一种诚意,让他都显得可爱了一点。
她想了想:“我觉得你对我可能投射了太多想象的成分。”
“可以想见,”沉平莛承认,“但我只是想对你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