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她帮岳宴溪擦身子的时候,总是想不通为何这个人的贴身衣物会是那般潮水泛滥。
可现在就算想得通这个问题,也毫无意义。
此时此刻被困在这里的,是她,而不是岳宴溪。
“谨舟怎么不说话?”岳宴溪很有耐心,“就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将轮椅放在这里,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让我说什么?”禾谨舟没有掩藏眼中的迷乱,岳宴溪应该看出来。
即便这里是办公室,她也可以再让这一步。
只是,岳宴溪俨然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似乎是个只想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的君子。
她说:“在十几岁的年纪,我还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梦想,非要说一个的话,我觉得当个疯疯癫癫的小疯子就挺好,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只要自己过得随心自在,没有什么责任负担,甚至道德是什么?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
岳宴溪说着说着,露出个有些烦恼的表情,“可是啊,在看到过某个好学生之后,人生有一点理想抱负追求,也没什么不好,能让集团这几千几万个人吃饱喝足,也算是功德一件,等我去阎王爷那里报到的时候,说不定会给我个小官当当。”
说话的人眼睛微眯,唇角慢慢勾起:“如果我能掌管六道轮回,下辈子我一定让谨舟投胎成一只兔子,毛茸茸的,还有两只红眼睛,是不是很可爱?”
又冒出那些天马行空的有些幼稚想法。
禾谨舟伸出手,想直接揪岳宴溪的衣领,却抓了个空。
“该下班了。”岳宴溪直起身子,“就算我回来到禾总手底下工作,也不会加班加点当磨磨盘的驴,整天为几斗米累死累活,那活着有什么劲?”
禾谨舟骤然清醒,眼中的爱欲也褪去大半,磨磨盘的驴,是在说她么?
岳宴溪丢下禾谨舟从办公室出来,刚刚伪装得“六根清净”的脸,终于是不清净了,呼吸也无比紊乱。
幸好过去十几年狠修了一番定力,否则又要跳进禾谨舟的兔子窝里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绝不能急于这一时一刻。
边想着这些,边以最快的步速离开公司。
其他员工都在认真工作,没人会特意留意走廊上的事情,偶然抬眼的人只看到一个飒爽的身子“蹭”一下从远处经过,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需要岳总亲自赶着去处理。
禾谨舟走在远舟画廊里,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让工作人员闭馆。
这画廊里的画是她让展出的,却还从来没有好好静下心来看过这些画。
妹妹禾沐说来过这里一次,差点就没出息地看着这些画掉眼泪。
禾谨舟当时在想,这大约是因为妹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心里有一部分终究是脆弱的,只是看几幅画就掉眼泪,若是在一个恶鬼丛生的蛮荒时代,该有多容易被吓哭。
其实现在的时代不就是如此。
只是一个个都披上稍显文明的外衣,将自己的野蛮裹上冠冕堂皇的外衣。
她不得不承认,当时冒出这个想法的自己,太过傲慢。
越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越是容易为这些虚幻的艺术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