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笔尖长久地停滞在同一个位置,遂徊顿了一下,像是一个短暂的迟疑,之后才快速地点点头,“好。”
明明是他自己多次提出的建议,好不容易磨得了应帙的同意,本人却有点不可置信。
相较而言,反倒是一直对‘亲吻’这个行为抱有质疑态度的应帙,在深思熟虑做出决定后就爽快很多,他靠近遂徊俯身压了下来,左手撑在椅背上方,右手抵在了遂徊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
遂徊立刻闭上了眼睛,浅银色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仿佛鸟雀腹下最柔软的细绒,在风中摇曳。他的双手死死捏住桌沿和椅面,看得出来有点紧张,但嘴唇却顺从地微微启开,高高扬起颈项,摆出一个任君品尝的姿势。
应帙盯着他看了两眼,错开了脸,将额头抵在遂徊的肩窝里。
“不行。”他说,语气里甚至噙着点笑意,“对着自己的脸,真的亲不下去……”
遂徊捏在桌沿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微不可察地咬了咬牙,努力在应帙面前保持住不动声色,声调平静地说,“你闭上眼睛,把我想像成……亲得下去的人。”
应帙似乎知道遂徊为什么闭眼闭得那么快了,恐怕和他一样,对着自己的脸会笑场。
“所以你在幻想谁的脸?”他问。
“……谁也没想,”遂徊没什么表情地抬眸望他,本来是可信的,但偏偏又要心虚地加一句欲盖弥彰的话,“……在想明天的考试。”
应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他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托着遂徊下颚的手指往上,拇指指腹按上他的唇角,下一秒,应帙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倾身而下,准确无误地吻上了那瓣柔软的嘴唇。
和自己接吻,这种荒唐的经历寻常人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有。
在唇瓣即将相贴的那一刻,应帙明显感觉遂徊主动凑了上来,好似是迫不及待补上了最后的那点距离。
唇齿交融之后,一双臂膀从应帙的颈边两侧探出,勾住他的脖颈和后背,并且用上了些力气,把他按向自己,与此同时,柔软灵活的舌头也探进了应帙的口腔,舔舐他的上颚,撩拨得他小腹一阵一阵地发热。
应帙皱起了眉,不明白遂徊的力气怎么突然这么大。他的右手改为撑着座椅扶手,用力保持平衡,不让自己直接栽到遂徊身上。
第一次接吻的经历让应帙很不容易集中注意力,直到遂徊后撤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喘了好几口气,再重新将嘴唇贴上来之后,他才勉强因为哨兵的强大肺活量取回了主动权。
因为有身为向导的经验,所以对哨兵主导建立精神链接这件事,应帙上手绝对会比任何哨兵都快得多,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向导素的包裹中,他在广袤无垠的精神迷雾中缓慢行走,一点一点的感知着,探索着,去寻找那稍纵即逝的渺茫瞬间。
倏然,他耳畔微动。
那是锁链碰撞的声音,轻微细弱得好似错觉,却还是被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
应帙惊喜地亮了眸子,抬腿快步朝声音的发源地走去,然后……
——然后,他就睁开了现实中的眼睛,缓缓推开正亲得如痴如醉的遂徊,满脸错愕。
遂徊迅速反应过来,低头抬起手背拭去嘴角的唾液,摆出一派正人君子的神色,认真地问:“怎么了,是无法建立链接吗?”
“……我被推出来了。”应帙诧异地说,脑海里还在不断重复方才在精神域里的场景,“我找到了你的精神链,但就在我准备去尝试链接的时候,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把我……”
他斟酌了一下形容词:“‘顶’出来了。没错,我是被‘顶’出来的,然后我又尝试了好几次,但一直被拒绝。”
说到‘顶’这个字眼,遂徊第一反应就是应帙的山羊精神体,巴弗灭,但应帙矢口否认:“不可能,就算巴弗灭不可能拒绝我,即便它成了你的精神体,它也不可能拒绝我……”
听得出来,应帙的这句话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有的只有对主人尊严的卑微挽留,甚至讲到最后他还开始危危言耸听:“不然我就宰了它,把它做成烤全羊!”
遂徊:“……”
应帙烦闷地站起身,亲吻这么低俗的办法都尝试了,但他人还是在遂徊的身体里,遂徊也还是套着他的躯壳,从头到尾无事发生;
尝试建立精神链接的办法似乎可行,但又莫名其妙被一股神秘无形的力量拒绝……
“我真是疯了,和自己接吻这件事也做得出来……”说着,应帙抬手撑住额头,好好怀疑了一阵人生,“算了,不浪费时间了,你死记硬背吧。”说着,他也拉了把椅子坐到遂徊旁边,“我给你总结几道常考的题型,你不求甚解地背就行。”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仿若万千期末考试前一天才拿起课本的大学生,从陌生的目录开始预习,一夜创造无数个惊为天人的奇迹。
应帙也不能让遂徊独自在这里挑灯夜战,他回卧室睡大头觉,于是干脆和遂徊一起熬夜,主打一个陪伴。虽然他也只是一名塔一年级的学生,但知识储备量教遂徊还是绰绰有余,各种引经据典,举一反三张口就来。
题目讲到一半,他喝了口温水润嗓,侧眸却发现遂徊的目光没有落在作业本上,还是幽幽地盯着他的喉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