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西沉,璨芒不再,只余缕缕暮光,大荒略显昏沉,独独村落灯火通明。
墨村出战者尽数回归,那些还生还的,强忍着泪水,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扛着那些不幸战死的同胞尸体,步子沉重,踉跄归来。
他们不愿让这些逝去的同胞,尸首被大荒中的妖兽叼走啃食,想要将他们安葬,埋于村落附近。
让他们的魂得以安息,得以日夜守望这片甘愿付出生命的归所。
妇孺们聚集在村长院落附近,不断徘徊踱步,焦急等待,目光殷切,急切盼望着他们的丈夫,儿子以及年迈老父能够安然归来。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有人颤声颤语,望到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
有老人目中含泪,望着归来的儿孙蹒跚迎去,粗糙如枯槁树皮的双手颤悠悠抚来,轻声呢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一役,非常惨烈,有人重伤濒死,有人永远失去一只臂膀,成了独臂之人,亦有不少人喋血殒命,永寂于这片山林。
“娘!没给你丢人吧,我也宰了一个白村……”有孩童激动大叫,他与墨阳年龄相仿,不足十岁便随同父辈上阵杀敌。
话音未落,原本紧绷的心神松懈,已支撑不住,晕倒在身前妇人怀中。
不是所有人都像墨阳天赋异禀,有着碾压大多人的神力,经过神液洗礼也至多不过与白村同龄人持平。
他背上,有被敌人以骨刃斩出一道长长伤痕,虽经过简单处理止血,却仍不住向外溢出缕缕鲜血。
妇人眼角含泪,轻抚孩儿乌黑短发,有些哽咽,“没丢人……没丢人……”
墨东是唯一一个幸免者,他步子稳健,极为沉重,背负昏迷不醒的墨阳快步进入屋内,他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全村父老,没能留下那些鲜活的生命。
哪怕明知道这场非战不可的斗争,必将有人身陨。可那些人,大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幼时曾追在他屁股后面玩闹,稚嫩的声音,熟悉的面容……
人心是肉长的,他亦痛心,却无可奈何。
不远处,空海盘膝坐于那株枯树之下,双手合十,似在冥想,气息内敛。
“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眉目?”
一道身影突兀闪现,浑身朦胧灵气笼罩。
姜姓男子有些恼怒,没好气答道:“娘的,那宵小实力大致与你我相当,苟藏倒是一绝,气息丝毫不露,它不主动现身,还真不好逮住它。你倒好,有佛法灵目在身,铁了心找它,不是手到擒来?守在这作甚?”
空海哑然,轻叹一声,“你无牵无挂的,甩甩手就能抛下这些遗民追赶,那家伙若是折返杀回,这些村民还能存活?他们两村之间恩怨已久,仇深如海,我无能为力,不便插手。但看着他们在我眼前被他人袭杀,又怎叫我心安……”
姜姓男子望着这个执拗和尚,心中不由得腹诽:他们被袭杀?有那条狗崽在,那家伙敢露头?到时就不是像自己一样,被按在地上蹂躏了,说不得就是当场镇杀了。
“罢了,也算有些进展……”姜姓男子低语,接着说道:“那个东西,绝非大荒中的那些存在,更像是西魔域那些邪修,也不知是如何做到横渡东荒,出现这在蛮荒之地。”
这个世界,四块疆域坐落,之间相隔极远,有无垠深海相隔,除却一些至强者,少有人可自如跨域活动行事。
四域之中,独以西魔域最为势大,疆域辽阔,强悍宗门势力遍地,且大多修行邪术,尊崇武力至上,残忍嗜杀,常因修炼资源等琐碎侵袭三域。
东荒,列四大域之尾,自古妖兽横行,占据整片大陆,人族只有少数世家可稍作抗衡,却分散割据,尽数聚集在东荒西部。
数千年前,东荒神朝异军突起,以无敌之资,横扫东荒西部,一举整合尽数世家,将妖兽打压攻杀,强势逐出西部地区,逼至极东大荒起源方位。
东荒神朝势大,却显得独木难支,亦是一座门户,往西,抵御外域邪魔侵入,往东,遏制大荒妖兽祸害人族。
按理来说,白村背后那位,属西魔域邪修一脉,又怎会突兀至此,出现在东荒腹地,这是让他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传说,东荒虽势弱,但隐有大恐怖,数万年前,西魔域之事,惊天动地,血洗侵占四域,为祸世间,哪怕是那些人也阻挡不得,付出惨痛代价仍不可敌,不得已封锁自保。是东荒,出现一支神秘强者,以莫大代价平息了大祸……”空海沉吟,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姜姓男子不语,他亦知晓这些传闻,这么多年来,岁月埋葬了多少当年秘辛,磨灭了一代又一代强者,具体发生什么已不可知。
他曾怀疑,大黄与当年那群神秘强者有关,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却又被他掐灭这个念想,数万年岁月过去,埋葬了多少古老强横,威震八方的恐怖势力,怎会有生灵能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