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
深夜里醒来,苏莺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病房里,她一时之间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她动了动,后脑勺一阵闷痛。回忆潮水一般涌来,她想起了图书馆里发生的一切。
在昏迷之前,她似乎记起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却再度忘记。她只记得荒野上空弯弯的月,似乎可以勾住人的魂魄。
这个时候,苏莺觉得后脑勺的伤口有些发痒,似乎有小虫子在爬。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全身无力。脑海里有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反反复复念着奇怪的咒语。这声音在苏莺的脑海里回荡着,就像是一个诅咒,令她的灵魂滑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苏莺一阵眩晕,全身都在冒冷汗。她咬紧了牙,就像是溺水的人,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感到绝望无助。刹那间,苏莺的脑海里滑过了薛夜的身影。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将白色的枕头沾湿了一小块。
苏莺,你是我的祭品,非常重要的祭品。你的身上藏着非常隐秘的异虫,它能够让我得回我失去的力量。反正有了那种异虫,你也活不过一年。
你已经当养虫人很多年了,你忘记了?
你身体里的异虫过不了多久就要成熟了,只有我可以救你。
你的异虫成熟后,会害死薛夜,这是我的小红告诉我的未来。
神秘人在梦境之中对苏莺说过的话在苏莺的心底一再反复。苏莺问自己,她对这个世界是否还有牵挂?如果她活着带来的是一连串的麻烦以及喜欢的人的悲剧,她是不是应该去死?
苏莺发现自己对死亡不再那么恐惧。在这样孤独的深夜,在陌生的病房里,她更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她养着什么样的异虫,连虫师薛夜也无法察觉?原来,她从来不被蚊蝇叮咬的体质只不过是因为她身体里隐藏着的异虫。
黑夜似乎永无尽头。
薛夜盘腿坐在地板上冥想,心口处的月光虫静静蛰伏着。他知道锦里镇的神秘蛊术师很强,这并没有令他害怕,反而令他兴奋。蛊术师有一种罕有的蛊,能够令人入梦。他的精神力量比常人强大百倍,但是脆弱的肉体无法长期负荷这样的精神力量。这意味着这个蛊术师即使用蛊来延命,也活不过三十岁。
蛊术师通过三眼六手神像将李翔变成活蛊,然后捕捉他身边特定的五个人作为祭品,他的选择标准到底是什么?曦蕾自杀了,而李翔、掬柔、林熙染、雪琪、苏莺,这五个人的共同之处仅仅是他们是同一所中学的朋友。苏莺是小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印记,他不会允许别人杀死苏莺。
薛夜的心情有些烦躁,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苏莺说要去找林熙染的那一幕。苏莺和林熙染一直彼此喜欢。林熙染向苏莺表白后却因为外公去世,在京城和迷恋他的掬柔相遇。中了忘情虫的林熙染对掬柔一见钟情,忘记了对苏莺的感情。苏莺也沉默地退回了自己的壳里。现在真相大白,苏莺和林熙染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薛夜心口处的月光虫感应到了主人的烦躁,它释放出了月光般温柔的波动,安抚着主人的心。薛夜轻抚骨片手链,眼中是氤氲的幽光,他打算锦里镇一行之后就离开京城。
晨曦来临的时候,林熙染推开病房的门,发现苏莺站在窗边,望着澄明清澈的天空发呆。
“苏莺,你怎么起来了?”林熙染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他心有余悸地说:“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
苏莺浅浅一笑,“我没事了。”后脑勺的伤口在下半夜一直发痒,却不再疼痛了。
林熙染叫了医生为苏莺检查。苏莺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这样的速度令医生都感到吃惊。苏莺却一点儿也不惊奇。应该是那只即将成熟的异虫将她这个宿主的身体修复了。
林熙染让苏莺在这家私立医院做详细的身体检查,“我没想到掬柔会这么疯狂,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去了掬柔家和伯母说清楚了。”对林家的嫡系下异虫,这样的行为会被认为是图谋不轨。
掬柔拒绝了林熙染的提议,虽然不知道那只异虫会不会被医学仪器检查出来,但是她不想在去锦里镇的前夕惹出更多麻烦。
苏莺的微笑平静,“我没事,掬柔也只是太在乎你了。林熙染,我昨天的提议你可以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当时失去了理智。”这一夜,她想了很久,想着自己短暂的这一生,她不想再给身边的朋友带来任何麻烦。如果死亡不可避免,就让她静静离开,不要再麻烦任何人。
晨曦的阳光笼罩着窗边的男子,他的眼神柔和,侧脸的轮廓无懈可击。温雅的男子侧过头凝视着苏莺,眼中波光潋滟,“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苏莺没想到平时温雅谦和的男子居然会耍赖,她急急地说:“我不想利用你。”利用你让薛夜以为我选择了你,利用你的温柔让我忘记痛苦的一切。
林熙染专注地看着苏莺,耳朵有一点点红,眼底是微微的羞涩。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微风拂过树梢,“我愿意。”
苏莺的头又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