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和雪琪在一起,后来出了事,他们松开了我的手,我才发现他们不见了。但是如果这通道真的想杀死我们,只需要像对待这个古代工匠一样令他窒息而亡。我觉得这条通道希望把我们送到某个地方。”苏莺所有的软弱无助都被她隐藏了起来。这么多年,她已经学会了不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部分。
林熙染蹲下,打量着古代工匠,“他死的时候是站立的姿态,他的右手却齐腕断掉。一个没有了右手的工匠原本应该被送进殉葬坑。除非他还有着其他工匠没有的技能,又或者他是死前不久才被切掉了右手。”
苏莺无意中望向了通道深处,原本黑暗的通道因为光反应变得明亮了许多,她吞了口唾沫,“又或者前面根本就是一条藏尸道。”
她视线所及处,总有一团一团的阴影在晶莹剔透发着光的玉墙里凝聚着。那些……也许是……
苏莺和林熙染屏声静气走了过去,他们看到了许多被裹在玉墙之中的尸体,大多都是奴隶工匠。通道变得宽敞,这里就像是鼹鼠们的地下城堡里的某一间储藏室。
有一种想法在苏莺的脑海里浮现,令她毛骨悚然。这些通道理论上都是由工匠在玉矿上开凿而出。但是实际上,整个玉矿很可能是活的,可能是一种介于矿物和植物之间的生命体。
木屋里的那具行尸在被蜕生花吞噬后,居然蜕变为活生生的金眼男子。
悬崖石阶上描述着西王母与周穆王的爱情故事,暗示着仙宫主人的身份。八兽拉棺的幻影与史料中记载的周穆王的那八匹神骏的马吻合。这座诡异的西周大墓到底是对一场旷世爱情的悼念,还是藏着生死之秘的深渊?
藏尸道。
玉墙凝固住了奴隶工匠们死亡的那一刹那,宛如令人战栗的行为艺术。美轮美奂的仙宫由他们建造而成,他们却死在了仙宫的地下,魂魄都无法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通道被遮挡住了,层层暗红色的布匹垂落下来,仿佛被鬼魂的手指拨动,轻轻荡漾。而藏尸道中,没有风。
以农业立国的周王朝,天子和王后每年都分别举行“躬耕”和“躬桑”的劝农活动。《诗经》里那些歌唱栽桑养蚕、收获各种麻类的农事诗,也证明西周时期纺织业的繁荣。
藏尸道中突然出现的布匹令苏莺有不祥的预感。她端着青铜烛台,站在通道中央,“林熙染,我们必须穿过这些挂着的布么?”
林熙染站在苏莺的身侧,他觉得口渴,“别害怕,我们总要往前走,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他鼓起勇气握住了苏莺的手,“我牵着你的手过去。”苏莺微凉柔嫩的手指被他轻轻握住,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与温柔。
他和她牵着手穿过一条条垂落的布幔。
苏莺听到了滴水声,源源不绝。她定了定神,发现所有的布匹都在滴下暗红粘腻的血,原来,每一条布匹都是悬挂起来的人!
布匹飘荡,苏莺仿佛看到了被光线微微扭曲的影像。祭天台上,一群穿着暗红衣袍的男女正跳着奇异的舞蹈,他们的脸都被涂得雪白,绘上奇异的纹路。祭天台的上空,光雾弥漫,隐隐显出仙宫的幻影。
他们是巫。在西周,巫是神在人间的使者。巫,音mo,掌管着祭祀、医疗大权,国家的很多大事,巫都参与其中。巫医治病人主要靠祭祀,也有正常的医疗手段。巫与医密切相关,所以医最初写作毉。
西王母居然有一群巫为她陪葬?就在这个时候,苏莺惊骇地看到最靠近她的那个巫睁开了细长的眼睛!
通道中的几个人生死不知,而此刻,谢明远和金眼男子正骑在蜕生花上,从浮桥上掠过。仙宫的白玉大门正在缓缓打开,八兽拉棺的幻影再一次驶入仙宫。
白玉门里仙气缭绕,谢明远本想独自一人进入这可怕的仙宫,没想到金眼男子提着青铜长矛跟着他进了仙宫。
谢明远心中焦急,祭天台上那些累累白骨都是仙宫之中神秘红爪杀死的人,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还活着的学生,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金眼男子淡漠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白玉柱,他的视线落在了前殿尽头的七条通道上,通道入口上方,红色弯月迷离。
谢明远的手里紧紧捏着在祭天台里找到的笔记本,那是爷爷的笔记本。笔记本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的样式,红色塑料皮的封面上印着雷锋像。笔记本里是工整有力的钢笔字,记录着谢明远爷爷的日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还夹着爷爷和奶奶的合影,年轻时候的爷爷和他有七分相似。
谢明远摸出裤兜里他差点遗忘的打火机。这个夜晚是他迄今为止一生中最漫长惊险的夜晚,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却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裤兜角落里。
仙宫前殿,光雾缭绕,谢明远靠着柱子细读爷爷的笔记。
这个西周大墓被发现是因为军队当时想在山腹中修建防空工程。没想到,山腹之中另有玄机,前往探索的分队无人生还,引起军方重视。代号271的项目成立,项目负责人就是谢明远的爷爷。
最初因为星虫就损失了一大批人手,而蜕生花的袭击也令人头疼。若不是蜕生花无意中吐出的石环,被爷爷研究发现可以令星虫沉眠,秘密项目很可能早就结束。这个西周大墓神秘诡异,拥有无法估量的考古价值,所以禁用热武器,却也因此举步维艰。而时不时发生的时光乱流现象,总是令项目所有的金属仪器都瞬间腐朽。光雾笼罩的深渊里,时空割裂现象尤为严重。有时候工作人员刚走进去不久,那个深渊就化为虚影,而工作人员就此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