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一来,他率先踏上车,我则隔着两个路人,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坐在前排的单人椅上,就故意坐在他的后面。这是我们最近的距离,近乎咫尺,就好像是能真的碰触到他一样。
「喂?」途中,赵川瑒接了一通电话。他的语气跟他的脸色一致,都不怎么好。「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没什么还转的馀地。」
因为他是透过耳机对谈,我听不见对方说些什么,只知道他越来越不耐烦,宛如低沸点的易燃物,擅自点火必然会爆炸。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分手是你提的,我只是答应你而已。」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要矫情也要有个限度。」
「我渣?开什么玩笑,劈腿的人可是你。」
对方似乎还想说话,赵川瑒却把电话掛了。
我不敢呼吸得太大声,怕他会注意到我。透过车窗的反射,我看见他低着头,手指飞快地敲着手机萤幕,似乎是在延续尚未结束的争执。
公车到站,他都还没有吵完。沉着一张脸刷卡下车,彷彿全宇宙的人都欠他百八十万。
等他走进了火车站,一个满是泪痕的女孩衝到他面前,在大庭广眾之下推了他的肩膀。这女孩穿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而来自一所艺校,出了很多大小明星。
「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女孩长得很好看,算是当代男生最喜欢的那种小甜心。小甜心就算是哭了,也不会丑到哪里,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要不是我偷听到赵川瑒讲话,知道是她劈了赵川瑒,我都要信了她的邪。
「放手,不要在这里拉着我。」赵川瑒张嘴就是吐出一堆冷空气,冷得躲在柱子后方的我,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你如果不答应跟我复合,我今天就不会放手!」
周遭的行人都被他们这场,现实版的「人间四月天」剧场给吸引,纷纷停下脚步,想等着看赵川瑒如何回覆。
赵川瑒从国中就开始交女朋友,可说是阅女无数,什么好看的、矫情的、泼辣的都见过。但他恐怕没遇过这么蠢的,连脸都不要了。
「请你放手,我被你碰了都觉得脏。」或许是周遭没有他认识的人,赵川瑒懒得偽装成好好先生,说话都带着浓厚的嘲讽:「哭什么呢?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一边跟我交往,一边吊着好几个人,你怎么不自己说说?」
「我、我已经解释过了,那些人是我的乾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我也说过了,分手是你提的,乾哥是你找的,怎么现在来怪我?请你把手放开,不要耽误我上课。」说完,赵川瑒将被拉住的手臂,从她的双手中挣脱。
她双手垂盪在两侧,眼泪鼻涕直流,哭得连妆都要花了。
「赵川瑒!我跟你提分手是想要你多在乎我一点!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才会这样!」
行人们弄清楚这是在上演哪一齣戏后,觉得无聊便三三两两地赶去搭各种交通工具。可那女孩仍蹲在原位,似乎有流不尽的泪水。
「跟我分手,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被这种「爱不到就想毁掉」的气势吓得下巴都忘了闔,要不是我看赵川瑒越走越远,我都要傻在原地,忘记去搭火车。
「我会让你后悔跟我分手!」女孩的声音太过宏亮,连我跑到一百公尺外,都能依稀听到她的咆哮。
没有恋爱经验,只有暗恋资歷的我,实在有点弄不懂赵川瑒他前女友的心思。既然要选择分手,就不能好聚好散吗?非得要这样闹得大家都难看。
赵川瑒肯定很不高兴吧,像他这种天上降到凡间的仙人,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狗血淋头的事。
偷偷地往他身上瞄了几眼,每次都是看一下就立即收回视线,深怕被他拆穿。
南下的火车缓缓驶入月台,我准备欲盖弥彰地混入人群,假装不曾偷窥他,就像是个普通、陌生的同校同学。然而一眨眼,他便出现在我身旁,居高临下看着我。
他在我耳边,用着不冷不热的语气,对着我低声说:「看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