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心情激动,崔越之根本来不及衣冠齐整,待得披上外袍,趿屐往外,打?算上演一场堪比“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的重贤好戏时,却又得知人并不在崔府,而是在官署。
崔越之有点尴尬,又有些后知后觉的恼火,回到屋里重新绾发戴冠,换上一身威仪的官服后,这才摆驾官署。
来人等在官署的前厅里,负手而立,一身白衣,身姿如玉,远远打?眼一看,竟有种?仙风道骨的翩然感。崔越之想起这人的年纪,忍不住感慨一声天造之才,先前的那点怠慢心思开始打?了退堂鼓,大?步走上前后,唤道:“徐公子??”
来人衣袍微动,转过身来,清俊秀美的眉眼被日光一照,竟是出奇的昳丽,崔越之微微张嘴,差点被眼前人的姿容晃得头晕。
“崔大?人。”
来人作揖。
崔越之收神:“不……不知徐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日前,晚辈收到了师妹的求援信。”
来人并不客套寒暄,声如金玉,开门见山,“信中说,师妹被恶匪危怀风胁迫,受困于兆丰县。晚辈恳请崔大?人看在家师的面份上,尽快发兵铲除叛贼,解救师妹。”
崔越之一时间难以消化,愕然道:“你?……你?说什么??!”
来人便又再说一次:“晚辈恳请崔大?人发兵,杀了危怀风,解救岑家嫡女,岑雪。”
※
崔越之决定向兆丰县发兵的消息传来时,岑雪正坐在房里,来回翻看师兄写?来的回信。
回信是昨天夜里来到她手上的,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方方正正的一页纸上,就写?着一个字:可。
师兄为人端方沉静,所写?的字也透着一股凛然正气,要是成行成篇地看,那自然是极其?赏心悦目,可要是单独端详一颗态度不明?、语气不详的“可”,便着实是有些有称无砣,让人难以定心了。
岑雪试着想象师兄说这一声“可”的模样,眉心不展。这次决定和师兄合谋,岑雪并没有在信上提及自己和危怀风假成亲的内情,只是央求师兄按照自己提供的计划,帮助危怀风夺下西陵城。
关于鸳鸯刀的事?,岑雪倒是明?确说了——只要夺下西陵城,危家便愿意提供另一把刀。岑雪想,便是看在刀的面份上,师兄也会?同意这个计谋。
果不然,三?日以后,岑雪收到师兄的准信,帮忙夺城一事?没有问题,可那态度,总是让岑雪有一种?即将被“秋后算账”的预感。
正想着,外间传来开门声,岑雪掉头一看,见是愁眉锁眼的夏花,不由道:“怎么?了?”
夏花行了礼,说道:“刚刚角天来传话,说是西陵城那边要攻打?兆丰县,二当家知道这事?以后,大?发雷霆,这会?儿正在厅堂里跟危大?当家大?吵。角天说……不知能否请姑娘去劝一趟?”
岑雪微愕,想起樊云兴,心底的那点不安扩散开来,起身往外。
※
崔越之要向兆丰县发兵一事?传开后,樊云兴的确心头火起,特别是在得知促使崔越之发兵乃是岑雪与其?师兄里应外合的一桩计谋后,便更是火冒三?丈。
“我?看你?就是疯了!先前嚷着要成亲,我?还真当你?是为俊生着想,要向裴大?磊报仇,全拿这婚事?当交易!结果呢?你?先是抛下寨里的危机,不管不顾地跑去救人;后是听信她的话帮着庆王造反;现在更好,竟然要她伙同崔越之发兵讨伐你?!你?就不怕他们里应外合,假戏真做,把你?一锅端了?!”
肃穆的厅堂里,樊云兴的呵斥声像打?雷一样,轰隆隆地砸在耳畔。危怀风坐在上首,眉眼压着,神色难辨,纠正道:“不是伙同崔越之,是联合徐正则。”
“什么?狗屁!不都是一样的事?!”
樊云兴越说越气,眼看便要骂起人来,林况赶紧解围:“二哥有话好好说,冲怀风发火做什么??你?我?在兆丰县起事?,崔越之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何况这些年来,他对怀风的恨是有增无减,发兵讨伐是迟早的事?。晚的晚的打?法,早也有早的好处。至于岑姑娘,我?看她蕙质兰心,温柔敦厚,不像是工于心计的人,怀风既然愿意信她,便说明?有他的道理。你?我?不妨先消消火气,听一听怀风怎么?说。”
说着,便赶紧朝危怀风使眼色,危怀风抿了抿唇,耐心道:“西陵城驻军六万,两万在南城门,两万在北城门,剩余东、西两门各有一万人马。二叔、三?叔知道,四座城门中,南门城楼最宏伟开阔,地势高?峻,固若金汤,然而真要论攻城,西陵城的弱点不在南门,而在东门外的渠山。”
厅堂里一下安静下来,危怀风接着道:“崔越之决定攻打?兆丰县后,徐正则会?设法让他再发兵两万,同时攻打?天岩、普安二县。届时,西陵城兵力?削减,崔越之为守住南、北正门,会?从东、西二门调遣兵马,藏在渠山里的东门将会?成为整个西陵城最空虚薄弱的入口,我?只需要五百人,便能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