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欢迎你来。”付雪岩接过他递上来的礼盒,微微诧异,抬眼问:“两份?”
“是。”仉南微笑,“一份送给您,一份送给阿姨,都是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付雪岩片刻的愣神后,眼尾笑出一道明显的褶痕,加重了一点语气,点头道:“当然会喜欢,有心了,快来坐吧。”
付雪岩会如此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一个人的好感,是连付宇峥都感到一丝意外的事情,而直到此时,仉南悬空了好久的一颗心,才算慢慢落地。
仉南和付宇峥脱下大衣,在沙发上落座,不算熟稔,但也并不拘谨,面前的欧式小方桌上放着洗好的果盘,付雪岩在他们对面坐下,说:“你阿姨在调果酱茶,马上就过来,天气冷,一会儿你们多喝两杯。”
仉南点头说好。
话音刚落,有脚步声从身后的餐厅传来,很轻,却略有些快,随后温柔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点笑意,说:“不好意思,我耽误时间了。”
出于礼貌,仉南立刻起身,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而就在他转身看去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倏然冻结在嘴边。
轻盈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一秒,两秒,仉南脸上的神情先由静止转入震惊,又由震惊过度到茫然,紧接着,在短暂的茫然过后,终于变成了无法言明的难以置信。
他以为自己记忆浅淡,以为有些人,有些事,他早已忘记。而实际上,那不过是潜意识刻意的封存,只需要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发生在不经意间的照面,那个人的眉眼和脸庞,就瞬间清晰得毫发毕现。
付宇峥没有对付雪岩习诗提及过他的名字。
同样的,他也没有在付宇峥口中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习诗。
他终于知道自己在进门时,心中恍然升起的异样感来自于哪里了。
记忆中,那个人也偏爱玫瑰,而年轻时,仉教授为了成全爱人的喜好,曾经在平层的阳光房中,嫁接栽满了成片的玫瑰花。
习诗端着茶盘的手有些不稳,连托盘上做工考究的金色果茶壶都摇晃得显而易见。
毫无前兆,完全没有准备,她愣怔地看着面前这个俊容清隽的青年,张张嘴,却半天无法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
他们之间诡异的沉默与情绪变化太过明显,付宇峥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仉南的肩膀,低声道:“南南?”
“……南南?”
同样一道带着颤音的称呼,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付宇峥搭在仉南肩上的手一顿,他明显感觉的到,仉南的肩背在这一声乳名出口后,霎时僵硬。
电光石火间,付宇峥脑中猛地一炸,倏而抬眼看向习诗。
付雪岩也蹙眉站起身来。
习诗的目光却始终锁在仉南身上,她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是穿越二十多年的回忆,每一次抬脚,仉南都觉得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尖锐的阵痛,却无声。
他没办法给出任何反应。
习诗手中端着的托盘里,一只小巧的茶杯跌落到长绒地摊上,落地前砸在了习诗的脚面上,她却无知无觉,只是停顿了一下,继而再次试图靠近。
终于,在离仉南还有两步远的位置上,她停下来,眼泪夺眶而出,哭腔酸楚:“南南,真的是你?”
仉南的肩膀无声震了一下,仓促间,他居然还记得先对付雪岩说一句“抱歉”,而后倏然转身,几步跑到门口,大力推开中厅的木门,用平生嘴快的脚步,跑离这间屋子。
“南南!”
付宇峥先是一愣,而后半句废话都没有,拎起仉南搭在沙发扶手上的羊绒大衣,追着他离开。
雕花木门两次开合,冷空气混着雪水的潮湿味道卷进屋中,习诗终于支撑不住,手中的托盘洒落,她滑跪在地毯上,痛哭失声。
付雪岩缓步走到她身边,试图将她扶起来,但是无果,习诗泣不成声,满脸泪痕,只能摇头来表示拒绝。
尽管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付雪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南南,他是?”
二十多年的血脉相连,他们之间亦又十二年未曾见面,其中音讯全无,像是一个轮回般漫长而遥远。
习诗死死握住拳头,指尖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她哀戚开口,像是怀念,更像是期待救赎。
“……他是我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