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仉南终于忙手忙脚地换好了衣服,付宇峥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拿着一张凝胶贴和一卷医用绷带推门走了进来,仉南抬头一眼,非常有骨气地“嘁”了一声。
迟来的情深比草贱,不稀罕。
付宇峥光看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那点小心思,勾了勾嘴角,在他腿边蹲下,一言不发地握住那只瘦白脚腕,揭下已经变得薄薄一层的旧药膏,换了张新的贴好,然后又用医用绷带在患处缠绕固定,避免一会儿出门穿鞋或是活动时,会不小心拉扯到变得更疼。
他动作轻缓而小心,无论是换药膏还是裹绷带的时候,都慎之又慎,仉南垂眸看着,慢慢地,心里那点小火苗便不自觉地渐渐势小,直到——
付宇峥粘好自粘贴,对着他脚腕的伤处自然而然地吹了一下。
仉南:“!!!”
好了我不生气了大哥你不用这么考验我!
昨夜那场夏雨酣畅淋漓,浇息了萦绕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多日来的浓重暑气,清晨出门,小区的广场边的小花坛残红纷乱,入眼一片垂落的缤纷紫陌,草坪却异常鲜亮油绿,经过时能闻到泥土深处涌上来的新鲜水汽,甘冽而湿润。
仉南脚伤无法开车,所以理直气壮地坐上大G副驾,开车前拍拍付宇峥肩膀:“走吧师傅,清海医院。”
“好的。”付宇峥从善如流地系上安全带,启动打火,“一口价,不打表。”
“我、去。”仉南忍着笑:“物价局投诉你啊。”
付宇峥将车子驶出小区大门,反问道:“你怎么去?”
“……”仉南服了,失笑道:“无不无聊啊。”
付宇峥丝毫未感,反而觉得有意思:“还行吧,再无聊也不是我先聊的。”
仉南胳膊搭在车门上,额角抵着车窗,笑着没说话。
确实挺无聊的,但是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荒废虚度这每一秒的无聊时光。
清晨时分,城市主干路宛若一锅煮烂的面条,无论你是开百万豪车还是二手夏利,都绕不过早高峰这座大山,大G慢悠悠地随着望不到头的车流缓缓向前,亦步亦趋的速度毫无豪华越野的排面,仉南默默看着一侧车道上第五辆共享单车毫无负担地畅通无阻花样超车,担忧道:“你上班不会迟到吧?”
“不会。”付宇峥单手扶着方向盘,脸上看不出丝毫路怒和焦虑:“我预留了提前量,来得及。”
“我看悬。”仉南焦虑,“早知道昨天就回你家了,离医院近,不仅不用面对堵车的死亡窒息,早晨还能多睡一会儿。”
付宇峥垂眸一笑,未置可否,只不过手指点开了中控屏上的一个车载软件:“来,静静心。”
仉南叹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然而,十分钟后……
伴随着车厢里回荡的神经外科医学专业讲座的录音,仉南额头靠在车窗上,整个肩背完全松弛下来——这场回笼觉虽然睡得防不胜防,却不耽误酣甜无比。
付宇峥收回停落在仉南侧脸上眸光,伸手将讲座暂停,嘴角无声地弯了弯。
直到大G突破层层重围,顺利停在了清海医院的职工停车场内,仉南才在熄火的前一刻悠悠转醒,他透过车窗看清了熟悉的建筑楼群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把脸,悲凉道:“完了,咱们之间果然专业有壁,以后陪你听讲座或者参加什么学术会议是不可能了,我怕万一打起呼噜给你丢人。”
付宇峥却貌似心情很好地在他头顶胡噜一把,手指将他额前睡得翘起的一缕发丝压下去,说:“没关系,要是有机会我倒是还可以陪你逛逛画廊看看漫展,只要你别嫌我无趣,感受不到你们艺术家的快乐就行。”
仉南忍不住笑出声,安慰道:“怎么会,你这种冷静淡定是我永远在骚动的求而不得,我嫌弃干嘛啊,我巴结着取经还来不及!”
付宇峥推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收回,忽然正色道:“或者你可以试试。”
“嗯?”仉南一只手也停在车门上,不懂就问:“试试什么?”
付宇峥:“其实我特别好得到。”
“……”仉南表情瞬间放空,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抽在他肩膀上,笑骂道:“快走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付宇峥动作娴熟地架着个“半瘫”进了病区B楼电梯间,电梯里有几个医生主动打招呼时,目光都会不自觉地往仉南身上瞟上几眼,脚伤了?骨科患者?朋友?一时间电梯厢顶飘荡着看不见的重重疑云,毕竟付医生来清海医院这么久,大家都未曾见过他与别人如此亲近熟稔过。
有热心的医生忍不住好奇,问道:“付主任,你这是送患者去五楼吗?我顺路,要不要……”
“不用。”五楼就是骨科病区,而付宇峥神色自然地回答道:“不是患者,是我家里人。”
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