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峥错目一瞥,看见纹丝不动的一张脸,放软了声线,几乎是哄:“乖一点。”
仉南双肩微动,撑着扶手箱直起半截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小口水。
眼前是封闭单调的高速路,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车程,付宇峥劝道:“难受吗?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仉南半阖着双眼,被酒精焚烧的不只是意识,还有内心深处几乎喷薄的情感:“不,我怕来不及。”
付宇峥深深叹气,将水瓶向后座一撇,而后终于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不会来不及,之前你说陪着我,现在我陪你。”
覆在手背上的掌心温热,那浅浅的热度从手臂淌进心底,仉南下意识地反手抓住热源,再次闭起眼睛:“说话算数。”
“从来算数。”
大G一路途径三个服务区,终于在凌晨时分来到临市境内。
下了高速,付宇峥又开上沿海公路,最终将车停在一片海滩之外。
不远处绵而不绝的海浪声让仉南陡然转醒,他迷蒙地睁开眼睛,仍旧带着七分醉意望向窗外:“海?”
付宇峥此时不觉得自己是在“演戏”,似乎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完成对方的心愿,他下车绕道副驾,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后说:“到家了,还能走吗?”
仉南薄唇轻启,又默然闭上,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没力气。”
这虚弱的口吻,倒是和快要幻化成泡沫的人鱼相当吻合,付宇峥也不多话,保持弯腰的姿势,一条手臂从他腿弯穿过,另一只手牢牢将人勾在怀中:“我带你过去。”
仉南被他打横抱在怀里,耳边的心跳声稳健有力,像是隔绝海风侵袭的坚实屏障,沙滩松软,但每一步,付宇峥都走得极为平稳。
到了海边,付宇峥将仉南放在沙滩上,脱下外套将人裹住,而后在他身边坐下来。
海风飒飒,耳边尽是海浪拍击礁石的冲击声,带着清脆的碎裂感,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仉南窝在付宇峥的夹克衫里,只觉得周身温暖。
月轮无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洒下一片银色的细碎光芒,混着点点繁星倒影,被海水搅乱后四散开来,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豪放的写意画。
仉南缓缓靠上付宇峥肩膀,就算是僭越也无所谓了,声音被海风裹挟,他说:“谢谢。”
付宇峥凝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感受着那份来自肩膀处的依赖,问:“能回家了,开心吗?”
“开心的。”仉南把目光从对方侧脸抛掷大海,“但是也有一点难过。”
“难过什么?”
仉南在衣摆处探出一只手,握住了付宇峥撑在沙滩上的右手,笑了一下,回答说:“因为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明明是一条鱼,不过才做了一个月的人,却妄想着长长久久。”
零星的酒气混合着海风的味道,明明安宁极了,却偏偏掀起内心暗涌,付宇峥偏头,与那双月光中的眼睛对视,视线相撞,他听见仉南说:“我好舍不得你啊。”
这声音带着迷惑人心的魔力,付宇峥无法不被蛊惑,他抬起一只手揽住对方肩膀,仿佛此时醉酒的人是他自己,醉话不由人:“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
仉南在他怀中无声的笑:“可是我却觉得不够。”
付宇峥问:“你还想要什么?”
仉南仰起头,一字一句,无比珍重:“我想你能拥有很好的人生,过最想过的生活,喜恶随心,自由自在。”
付宇峥嗓子干涩酸痛,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一番,说:“像一条来去自如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