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正在收拾客栈的房间时,突然看见门打开了。
一声“客官”还未出口,小二突然看见了殷予怀身旁的人,小二手上的动作一慢,直直看着杨三。
殷予怀从后面走进来:“这是杨三。”
小二忙行了个礼,杨三也接过了小二手中的事情:“这些日,多谢小哥。”小二忙摇摇头,随后说道:“药已经在熬煮了,应该,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说完,小二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出去,细心掩好了门。
几乎是小二离开的那一刻,殷予怀就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杨三沉默地看着殷予怀,轻声道:“殿下准备何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殷予怀接过帕子,轻轻地垂眸,没有说话。
杨三没有再问,只是缓缓地跪在殷予怀身旁:“殿下,一定得如此做吗?”杨三的眸光,带着一种很深的忧伤,他知道自己劝不动殿下,但他。。。实在没有办法。。。
殷予怀笑的声音很轻,眸中也看不出情绪:“杨三,为何不留在云城呢,孤明明已经把你留下了。虽然没想过彻底瞒过你,但是你能发现得如此之快,也的确出乎孤的预料。”
杨三垂下眸,没有说话。
殷予怀也没有再问,现在的他,有着一种,已经预知到所有结局的宁静。
这种宁静,是悲伤的。
可万幸,这种悲伤,也是宁静的。
*
是夜,在清凉的月色之中,殷予怀坐在书桌前,执笔,染墨。
待到放下笔的那一刻,天已经微微亮了。
看着面前已经完成的一切,殷予怀有些怔然,随后,轻轻地扬起了一个笑。
在昏暗的烛光中,他瘦削的身影,逐渐变淡。
随着一缕秋日的阳光照进客栈的房间,那扭曲于昏暗烛光中的瘦削的影,终于消失。在门外沉默了一晚的杨三,也悄悄推开了门。
殷予怀含着笑,温柔地向着杨三望过去。
他说的话,好像是在和杨三打着商量:“你觉得,在下昨日的几个提议,哪个更好?”
杨三握紧手中的剑,一句话都说不出。过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汹涌波涛的一切,带着三分祈求道:“殿下,一定要那样吗?”
这不是杨三第一次说这句话,甚至,这已经是杨三不知道多少次问殷予怀了。
大多数时候,面对这个问题,殷予怀都在沉默。但是这一次,殷予怀抬眸,望向了杨三。
他眸中的温柔,更浓郁了些,他声音很轻,恰巧足够杨三听清:“杨三,你知道在所有的事情之中,在下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杨三脑中闪过了无数片段,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殷予怀身上。
清晨的第一缕光,跃动在殷予怀的指尖。殷予怀望着杨三,轻声给出了那个答案。
“在下最难过的,是从始至终,在下都不曾配得上她的爱意。
“在废院中,当她穿过所有风雪来拥抱在下时,在下选择了欺瞒和背叛;在幽州时,当她一步步设计诱在下入局时,在下放过了所有的蛛丝马迹。其实颓玉说的很对,在下有什么好委屈和伤悲的呢?那些我无力消化的苦痛,最后,是她咽下的。从始至终,都是在下,配不上她的爱意。”
杨三怔怔看着殷予怀,唇几次欲张,最后却只能默默咽下所有的话语。他其实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他从未体验过殿下与梁小姐这般极致的爱意。
他分不清,为何殿下固执于一定要此刻拔出梁小姐心中,那根拔不出来的刺。
按照殿下的说法,事情发生,因已种下。可难道,爱意之中,没有一个人,拥有被原谅的权利吗?
即便杨三没有问出声,殷予怀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他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