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的貌,在哪不出挑,偏今日穿扮一身湖蓝,妆也平常,这是让寿星公的风头,好体贴人,云箫韶心下转晴,点一套《好事近》“东风料悄”,碧容答应,排摆开来。一时,台上鲛绡款挎,朱弦轻启,案上春檠贮盒,珍馐连盏。
席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却有,专煞风景的货偏此时进来。
“云姐姐,”席外忽而一阵娇声,直比台子上姐儿还乔模乔样,“妹妹贺寿来迟,姐姐莫怪。”
言语带笑脚步生风,是徐茜蓉,云箫韶望她一眼收回目光。
这人,干净是没个记性。
却见徐茜蓉今日甚穿扮?大红妆花衫子并娇绿缎裙,不知道的还当此间上寿摆宴的主人是她。
这徐茜蓉亲亲热热娇嗔:“姐姐竟也不等等我,”不顾云箫韶淡着的脸色,也不顾座中众人窃窃议论,“这就开宴,倒叫我好赶。”
云箫韶没说呢,云筝流在一旁道:“寿宴正时辰都是赶的申牌,没得要等徐大姐?”
徐茜蓉面上微红,寻一宗由头:“先头望正阳宫陪姑姑说话,耽搁了。”
云筝流把嘴儿嘟了:“当是什么,原来正阳宫就不必照着时辰办事。”
云箫韶嘘她的:“议论皇后娘娘?仔细掌嘴。”
嘴上说的是云筝流实际说的是谁,近旁几席哪个听不出来?是谁先扯徐皇后的名头。一番挤兑,徐茜蓉现身时的鲜妍不复存焉,颇有些臊眉耷眼。
常言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徐茜蓉不敬,看云箫韶说半句没有?都是旁人看不过眼,世间也有个公道。不过碧容尊敬,云箫韶记着,唱完两套就分付她过来坐,旁的小优儿接趟唱着便。
如此又一刻,案上传筵,巧巧儿一道乌皮鸡上来,徐茜蓉又开灶,忽然说:“要说公鸡母鸡斗鸡,情儿是这白毛乌皮鸡最有福气勾,不必它每打鸣儿,也不必它厮斗,更要紧它也不必抱窝,自然好吃好喝有人供养。”
无人应她,她说不停:“讲究些儿,还要喂白芍、熟地、川穹一类天材地宝,作出这许多乔张致!”
这一下,云箫韶使帕子蘸蘸口鼻。
先头那句许听不出来,后头几样药材一报,哪还有听不出来的?一门一类,都与先前慈居殿赐给云箫韶的药合当。
再听那句“它也不必抱窝”,这是借物喻人,把云箫韶比乌皮鸡。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在座夫人小姐,或许不清楚慈居殿的赏,可是正月里云箫韶白不存的胎谁不知道?耳朵尖快的,脑子清省的,立刻辨出这徐大姐的讽刺:太子妃娘娘,您就是个不会抱窝的乌皮鸡。
座中秦玉玞率先杯子一撂:“襄国公家里好教养,没得人家上寿架出这一篇好听话儿!”云箫韶母亲杨氏也是不虞,又不好与一小辈合气,只悄声对云箫韶道:“他表姑娘恁的道不是?”
云箫韶深深望徐茜蓉一样,又看看母亲与好友。
只说:“姊妹间哪没个红脸赤脸?过两日也好了。”
她是涵养功夫足,也是息事宁人,不愿叫亲朋悬心。
奈何,恰似落花春水尽东流,芭蕉樱桃赴流光,她的好心好情没人承,好意好脸等闲落地上。
徐茜蓉见云箫韶忍耐,攒着脸要蹬头脸望上:“家里四司六局谁还没养过乌皮鸡?值什么。扁毛贼禽牲,最最护栏专食儿,没个样子。”
这、这又是什么话?倘若接的方才讽刺云箫韶的茬儿,此一句又说的甚?
却也不难猜,是说云箫韶这太子妃拦汉子、吃独食,只看东宫侧妃庶妃、良娣良媛半个没有,徐茜蓉这是变着法儿在说云箫韶善妒,不允太子纳妾。
一时席间酒食无味,台上曲唱蜇耳,满座无一人敢吱声。
众人只听太子妃悠悠道:“说起来,今日这席本宫倒瞧出来,东宫太清净,该添添人,”转向徐茜蓉,“蓉儿,芙蓉不开在两枝儿,桃李不生在两井,要不,待你及笈,你进来陪本宫作伴?”
这话着意高声高调,满座可闻,徐茜蓉登时张嘴结舌粉脸涨紫!
噎得要不的:她怎生说!说愿意?那她趁早一条绫子吊死干净!
要说不愿意?满座都是谁,官家太太内外命妇,今日作证,她徐茜蓉无意嫁东宫!
她本意把话刺云箫韶,叫云箫韶出丑,可山不转来水转,如今境地,她但凡答一个字,出丑落笑柄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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