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太师椅不是她的湘妃榻,硬邦邦、木剌剌,一点不软和。他的沉水香也不是她的鹅梨香,清粼粼、冷窣窣,一点不暖和。却哪的道理,她在这里足好眠。
李怀商紧赶慢赶回来,唯恐佳客白等久,没成想,入眼不是旁的,竟然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她的面上,他看不清,眼睛睃去只看见她雪样的下颌,之上是两星儿指头尖。她的指尖先前搭过他的雨过天青盏,再往前搭过他的袖口,如今又搭他的金粟藏经纸。
平白头也昏眼也花,神思如缠,一时茶盏也不是青瓷,倒似瑶姬宴过襄王的杯儿,一时经纸也不是经纸,倒似薛涛浣过桃花的笺。
“且住,”李怀商脚步骤停,闭闭眼,案边情形一厘一毫镌进心底,蓦地回转叫望鸿,“去叫,去叫画晴姑娘,旁人不许进去。”
“进不去进不去,我看得牢牢的。嗬嗬嗬,”望鸿吃吃地笑,“画晴姑娘我教他们领着去看宅子,一时半刻回不来。爷,您不进去?”
李怀商面色一变:“你熏的什么?”
望鸿说安魂香,又说:“爷不是心里有她?梦里直叫她的名儿。”
“住下!”李怀商低声喝斥,“我心里有无,又几时叫你如此行事?你也想想她的名声!”
望鸿老大不高兴:“爷也喜欢,温娘娘也喜欢,有什么不好?”
原来望鸿母亲与温嫔有旧,替温嫔挡过灾,娘胎里受的大罪,望鸿落地脑中就缺三分灵光,最是直来直去的人,心里搁不住甚礼教名分,一心只盼自家主子好。
李怀商教他:“你只道我喜欢,怎不问问人家的喜欢?看给她惹祸,往后不许如此。”使甚么安魂香,叫他赶紧灭了。
又说几句,楼下急急一阵,是画晴赶着回来,李怀商低着声道歉,又将契子交下,左右是画晴揣着钱款,两厢在外间交割谈妥,画晴要进去唤云箫韶,李怀商隔着吊屏看她徐徐醒来,一切如常,自觉无颜相见,叮嘱伙计一句,暗匆匆领着望鸿离去。
比及云箫韶漱口梳头收拾出来,人早就没影儿,只当他有事。
心里想的,薄计契账自收,是他的谨慎;赁契宅院顷刻间谈妥,是他的利索;瞧她无意歇着,不留下饶舌,是他的体谅。
是个稳妥人。
回到梧桐苑,她对画晴说:“原本过他的手契宅,不过是个幌子,防的是将来说不得李怀雍找来,咱们自还要再寻地方。可如今么,”画晴干等一会子,左右没等来如今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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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这以后李怀商在云箫韶心中与常人不同,高看他一眼的,不在话下。又说终究失礼,画晴说要不写明帖送礼,云箫韶想着,这礼送到李怀商的王爷府,不好,还是送到咸庆宫,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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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云箫韶给咸庆宫的礼还没备完,她自己先头收着礼,生辰的贺礼。
四月二十,太子妃上寿。
头好几天宫里赏赐陆续下来,仁和帝的赏赐自要等正日子,可是旁人不能拿乔,怎说的,要你端等送到陛下后头?位尊者才能拿这轴儿,因既望日起,宫里大小主子就开始望东宫派礼。
这日合该有事,才收下温嫔好些东西,是碧容陪着收拾,她举着一只琉璃雕刻桌屏,刚说一嘴精细,外头丫鬟来报,徐姑娘来了。
徐姑娘来,云箫韶十次不用数十次不见,可今日不成,徐姑娘领的正阳宫贺仪,只得叫进。
云箫韶还没说什么,碧容说:“她好意思的,娘娘芳辰,她可送来什么?平白拿着宫里主子的赏贴自家脸面。”
云箫韶稳坐上首,微笑:“你没见过她,她自拿主意决不来,今日肯来,八成儿还就是宫里主子使她。”
碧容接趟:“干净是贴上来的穷酸货,一家人进得一家门,把个贼忘八花子也派来,白污娘娘的眼。”
这话市井气,可慢消说,有时恰是这等市井言语叫人痛快。她人又美,学唱的姐儿,嗓条也中听,脆生生的,又最会捧场,云箫韶体省几分逛院子汉子乐趣,有这等人材陪着,那是没有着家的心。
她陪着是赏心乐事,才进来的这位,就没那等舒心。
徐茜蓉进来头一句:“嫂嫂人逢喜事精神爽?转眼桃李年华忽攸而至,羡慕嫂嫂的,我还没及笈呢。”
?云箫韶听着,这姑娘,知道是来贺寿,不知道是来挑衅,说的什么话,显得你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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