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获罪而死,云家,又能独善其身到几时?”李怀雍问。
脸上他的手,冰凉透心,云箫韶浑身打战:“殿下此言何意。”
“我言何意,”李怀雍告她,“云家到时一样全家惨死无一幸免,母亲、筝流。即便不死,罪臣女眷,按例也要发配官办,凤儿,你忍心她每受这等苦?”
倾身靠近些:“母亲不能安享天伦,筝流不能得个好归宿,因你,受你牵连,吃这等苦,你看得么?”
李怀雍声声相问。
云箫韶眼中滚烫,看得?决计看不得,那不是上辈子的老路?上辈子她们都因她牵连,不得善终。
可到底不愿在李怀雍跟前落泪,没得像是示弱,她只是又问一回:“殿下此言何意?”又道,“何苦拿话把人说杀了,殿下想治不尊不救的罪,治就是了,或者殿下想纳徐茜蓉进东宫代我,纳就是了,何苦来说这一篇?”
她瞟一眼李怀雍,谁知李怀雍竟然面上一个笑影:“好凤儿,你多提几句她,与我听听。”
?谁?云箫韶左右不能明悉他的心思。
他无知无觉,情深意切:“你恼徐氏,二一添作五,我也可哄一哄自己,你是拈酸吃味。可你告与本宫说,你真是拈她的酸么?”李怀雍自顾自说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不是。”
你不是。
你哪个在意她,一个正眼没有,你只怕恨不得我休你归家,另娶太子妃。
也是由来的疑影,正月十五的灯宴上起来的:云箫韶,他的妻,想他死。
后来是哪上?
是望月楼上,那个叫碧容的表子,真心假意罢,也肯舍命相救,偏云箫韶一动不动。今日又是如此,明知泰安州一行凶险,天塌下来地不变色,一声不吭。
若说李怀雍如何确信?确信他的凤儿和他走的一般运道,俱是借尸还魂,俱不是此间人?这还要多赖朱砂判。
两个是夫妻,连理的枝交颈的鸳鸯鸟,谁不知谁?朱砂判是李怀雍在试云箫韶:芍药在凤儿如今的年岁,该是喜欢的,只有是打望后回来的凤儿,会不喜,会厌恶,因他要看看,眼前这个凤儿对芍药,是喜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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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是厌恶,央他一朵的插戴,还是做给人看。
方才一句青云观蜜橘,更板上钉钉:他眼前的,不是刚进东宫一年的凤儿,是与他做过十年夫妻的凤儿,是尝过他一世无情的凤儿。
他字字句句说,愿借她一句敷衍,愿向她赊一句虚言,扮疯卖傻唱念装欢,他宁愿她是在吃醋,为着什么?为着此时他知道,她万不是吃醋,只是厌弃。
该他的,李怀雍数度尽力揣摩,倘若真是死而复生的云箫韶,她心头该有恨意几尺厚。太多,太多了,两人之间的账,陶朱公下凡也算不尽。
只算人命,先头第一件成儿该算他头上。
那档口他进退维谷,母后苦苦哀求,说熬得数十年苦日子,家里蓉儿一个女娘,跟着受苦,没名没分,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错心思罢了,不该纵养那长毛畜牲,求他饶一回。他,他听了,他竟然听了,竟然真的就此没追究徐茜蓉的过错。
那是凤儿的骨肉啊,亲骨肉,十月辛苦怀胎,他居然没让人偿命。
他冤屈云箫韶,他不顾云箫韶,世间一命换一命,祸福因由更问谁,如今从头来过,云箫韶视弃他如草蝇粪土。
再后头,云氏一族性命,都横亘再李怀雍胸间。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不,后悔将云家赶尽杀绝,那是他上辈子已悔悟十年的事,如今后悔,她已尝尽他的无情,千不合万不合,他竟然还要拿一二酷刑胁迫她、威逼她。
千万般滋味涌在心头,李怀雍心心念念,如何?负她的,欠她的,怎生还?难道因一份愧疚放她走脱?
不……不美。
他沉声道:“你心思不在我身上,我不逼你行房。上项俱述,□□促织儿,你我一锹土上人,你助我保住东宫之位,待我登基,东宫邸云氏因病‘仙逝’,天大地大,我许你随去。”
云箫韶听着,想一想父母亲的死,她的不能尽孝,再想一想如今的筝流还没议亲,倘有个身在冷宫的姐姐,还有甚指望?还要想一想冯氏的仇。
狠一狠心,她道:“我还要冯氏灰飞烟灭。”
李怀雍应下,她垂着眼片刻,终于答应:“如殿下所愿。”
两个手脚利索,立即取来笔纸立契,一字一字成书,李怀雍又立下保云氏周全等项,云箫韶看着,并不言语,眼睛看着天大地大四个字。
边上李怀雍隔着明烛看她侧脸,心里则想,且稳住她,不能。
这一世,不能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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