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换一个人来镇守河东,谁又能保证他比我刘知远做得更好,能够抵御得住草原部落的南侵?
至少,在河东,有我刘知远在,本帅可以保证,本帅绝不会容许契丹人从河东杀入中原。本帅可以保证,我刘知远是忠于大晋,忠于中原的黎民百姓的。本帅绝不会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来。
换一个人来,他能保证吗?”
李风云低下头,他也知刘知远当初的养寇自重之法是迫不得已,刘知远说得没错,若是换作他,同样的情况下,他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老实说,以刘知远的实力,如果真要扯起旗帜造反,以大晋如今的情形,其实对他也无可奈何。太原城他看过,面对这样一座雄城,李风云也觉得无能为力。
至少现在看来,刘知远在河东这一块的确做得不错,在天下割据的群雄中,他算是非常不错的一位了。
只是他心中这道坎过不去,心里总觉着堵得慌,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说不出的恶心,所以他才会对刘知远、杜重威这般不满。
其实对于李风云来说,谁做皇帝,他并不在意,他仅仅不想看到中原的苍生再受那战火之苦。
“这些话,我刘知远也只能对李将军和几位信得过的人说了!”刘知远叹了口气,接着道,“话扯远了,坦率说,关于李将军所说的派一支精骑,劫掠草原之策,本帅并不赞同。”
“这是为何?”李风云问道。
“李将军,你没有去过草原,所以难怪不知草原的情况。”刘知远苦笑一声,“派一支精骑前去草原并不是那么简单。
草原广袤无边,常常走十多天看不到一个人烟,其中又有荒漠,如果没有熟悉草原的人带路,几千人贸然进入草原,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很有可能还没有找到一个草原部落,就已经被恶劣的草原所吞没。”
“河东这么大,找几个去过草原的人应该不是难事吧!”李风云有些不服。
“在河东找几个熟悉草原的人当然不难,不瞒你说,我河东历年来向草原派出的探子不少,他们都可以做为大军的向导。”刘知远解释道,“可是阻止我军进入草原的并不止这一点。要支持几千精骑千里远征,粮草器械如何运送?粮道如何保证?
几千精骑的粮草供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我河东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的。就算是大晋举国之力,恐怕都难以维持。”
“难道不能以战养战?”李风云问道。
“你是说以劫掠补给?”刘知远摇摇头,“中原的将士与契丹人不同,契丹人赶着一群牛一群羊就敢南侵中原,可是中原人不成。一则顿顿都是牛羊肉,中原的将士并吃不惯,再则,北方严寒的气候,中原将士也不习惯,水土不服,用不了多久,将士就会大批病倒。”
李风云呆了,他没想过这些事情。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知远道,“在中原,要训练出一名合格的骑兵,并不容易。可是在草原上,随便拉一名牧民,给他武器和盔甲,他就是很好骑兵。
我河东现在的骑兵也才只有五千,这五千骑兵真要拉出去与契丹人对阵,最多能与三千契丹骑兵拼杀个相当。
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就算我河东精骑一切顺利,杀到敌军某个部落,战力又剩下多少?最多能有一半战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凭着这点战力,去袭击几千人上万人的大部落纯粹是找死,去袭击几百人的小部落,对契丹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甚至连牛羊肉的补给都补充不全。
几百人的小部落突然在草原上消失,这种事在草原上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做。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风云听了刘知远的解释,忽然感觉自己太冒失了,太自以为是了,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这件事提醒了他,他似乎太轻敌了。
这些年,他打过了几场大胜仗,心气渐渐高了起来,眼界也高了起来,隐隐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可是听刘知远这一番话,李风云觉得之前他的确想得太简单了。比起刘知远这样的老帅,他还有一定的差距。
见李风云满脸羞愧的样子,刘知远呵呵一笑,道:“李将军,你没去过草原,不知草原的事并不奇怪。说实话,你天生便是一名天才将军,不用人教,凭着本能就能打胜仗,这教本帅很羡慕你。
比如你的另一个建议,让我军陈兵边界威胁契丹,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本帅与诸位将军都商量过了,决定采纳你这条建议。不但会陈兵边境,本帅还会做出一些佯动,吸引契丹人的注意,本帅想,契丹在我河东这般,不放三万契丹兵马防备本帅,恐怕是睡不着觉的。
而且这样,我河东的粮草负担也不至于太大。”
李风云心中稍慰,他此次赶到阳武谷总算也没有白来。
刘知远话锋一转,道:“李将军,哪一天你在开封呆得不如意了,我河东军永远欢迎你。你放心,如果你觉得我刘知远做事不地道,你随时都可以带着你的部属离开。本帅绝不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