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哥哥好像猜到了。”式粼恍然道,“我的小午这是醋了,醋哥哥夸别的女子细皮嫩肉对不对?”
式粼松开一只手,戳了戳尺玉做贼心虚的腮帮,“一定是这样的,小午刚刚咬后槽牙了。”
尺玉别过脸避开式粼的手,将沉默的金元宝狠狠摔在了地上,“醋你个大头鬼,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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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布庄后,尺玉特意将打包的乌鸡烧土豆给姬乌送了过去,姬乌一脸黑线地接过,心情非常万分复杂,甚至开始怀疑狗生。
尺玉知道狗不挑食,也不管那事儿,扭身便去式粼的书房打招呼,“我要去逛街了,你忙你的吧,天黑之前我就回来。”
“自己吗?会不会不安全啊?”式粼从繁杂的账目中分神出来,起身走向闷闷不乐的尺玉,“要不等我忙完,用过晚膳一起出门吧。”
“不用,我就去市集上看看话本,买几本回来当睡前读物。”尽管尺玉心头还有个小疙瘩没解开,但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啊,这不一堆事呢吗,而且你忙完,小贩也都收摊了不是?”
“那倒也是,在布庄圈了好几天了,你要想出去就出去吧。”式粼摘下头顶束发的蛟髯,隔着幕篱的雪纱看向尺玉深蓝色的眸子,“还不把手给我?”
尺玉哦了一声,手乖乖往前伸了伸。
“你带着这个出门,我也心里踏实些。”式粼掀开尺玉衣袖,将蛟髯在细白的手腕上绕了数圈后,打了一个死结,抬眼道,“去账房取些银子吧,想买什么就一并买回来。”
“不用,我有银子的,你忘了。”尺玉语气缓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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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髯对式粼而言是友人相赠的珍贵之物,该是很信任他才肯让他带走的。
“那去吧,早些回来。”式粼眼眸中有糅杂着不舍的情绪,毕竟他们形影不离了数日……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好似一只守在家里的傻狗,眼巴巴地送家里那位心特野的小猫咪出去浪,还没开始等猫回家,度日如年之感油然而生。
不过说到底尺玉是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应该给予支持的。
然而尺玉没长心,戴上蛟髯后摆摆手就走了。
式粼长叹一声,兴味索然地坐回书案前继续搬砖。
尺玉说过,只带了一年的盘缠进城。他日后是要养猫猫的人,得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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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乘坐马车,尺玉神清气爽地腿着走街串巷,一路碰见好几个妖族,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混迹在人群之中,与城里的普通百姓别无二致。
料峭春风下,正是修道百年的妖族化作半人形的好季节,头上戴帽,斗篷一披,什么兽耳兽尾全都看不见的。
尺玉在街口买了个冒着蜜的烤红薯暖手,边剥边趁热往嘴里塞,眼睛东瞅瞅西看看。
沿街两旁的商贩卖什么的都有,女子多半在逛胭脂水粉、珠钗玉镯的摊位,至于附庸风雅的男子,当然是将注意力着重放在折扇字画、文房四宝等上面了。
尺玉则不同,见到新出的话本立马走不动道了。
“小公子您可真有眼光!”摊主见尺玉翻看起了《城岭间》,连忙介绍说,“这本是宋骅湳先生的最新力作,讲述了人族与妖族的绝美爱情,最适合作为枕边书翻阅了。”
“哦,是吗。”尺玉敷衍道,“我看这宋先生也是胡诌瞎扯,这城与岭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百十里路,还有跨不过的族群之别呢,如何大团圆?”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书中妖族为爱殉了妖身,随着爱郎转世投胎后才有了下一世的佳话。”摊主稍稍剧透引诱,“小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将这话本买下,回去细细品读,方知其中酸甜滋味。”
“殉了妖身?开什么玩笑呢?!”尺玉登时拔高嗓门,仿佛感同身受了一般,“这妖苦苦修行千年,眼瞅着就要飞升成仙了,难不成还真为了一口热乎饭,转世投胎寻过去?”
“万一对方下辈子穷得叮当十万个响,他是不是还得为了生计劳心劳力,做活做到手都粗了?”
尺玉说着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心道,换他他可不干!谁知道那颗真心有没有保质期,别跟那桃子似的烂到桃核都长毛了,再耽误了自己的仙途。
摊主若不是看尺玉一身富贵打扮,是真不想伺候了!不买话本也罢,抬什么杠啊?胡闹吗不是……
“小公子怕不是还没遇上过心爱之人。”摊主用他登台挑大梁的演技将热情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一旦遇上了心爱之人,举案齐眉就不只是吃一口热乎饭这么简单了。”
“哦,是吗?”尺玉冷哼,问道,“怎么说?”
“你想啊,假使这乍暖还寒的季节,你面前刚好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酥烂炖肉,你是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吃着香,还是与心爱之人眉目传情把酒言欢酣然。”摊主注视着较真尺玉,手里握着一本叫《檐下燕》的话本。
“这不还是一口热乎饭的事儿吗?有什么差别啊?”尺玉嘴硬归嘴硬,可当他忽而想起面摊那晚式粼喂他吃牛肉的情景,心脏微微起了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那你再想想,假使有一位与你眉目传情的爱侣,他十年如一日地对你疼爱有加,就像朝朝暮暮不断升起的日头似的,你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存在,然而有天他去世了,成为冰冰冷冷叫不起来的尸体,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