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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兰瓶花(第1页)

日头过午,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给胡同高高低低的院墙薄薄上了层金粉。八月底的白蜡树还是鲜绿的,树影绰绰,随风落在瓦檐砖墙上。

北城的人爱朱门,沿街走过来,门枋一溜是鲜亮的,直到宋修筠在一扇红漆微微剥落的门前停下,伸手推开。

老爷子嫌隔壁几户的门漆得媚俗,比鲜鸭血还鲜几个度,简直是“工业化”了,遛弯时摇头晃脑了一阵不说,还在最近的文章里得意洋洋自己那两扇斑驳的木门是“复得返自然”,越陈越香。

宋修筠一早和他打过招呼,转过松鹤延年的影壁,一进院子,就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唐昶允,正背着手低头琢磨那口鱼缸。

“青鱂孵出来了?”宋修筠过去一打眼,发现才几天不见,黑陶大瓮里就密密麻麻蹿起了拇指大的浮萍,映得水面油汪汪。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水下一点波纹也无,微微蹙眉,猜测:“养这么多浮萍出来,把鱼给憋死了?”

唐昶允偏过头看他,很快直起身来,哼了声:“我这阵子就是着了你跟你师父的道,非撺掇我往缸里放几尾青鱂,又好看又能养肥。头一批鱼死了个透,这批鱼卵也孵不出来,一日拖一日,眼瞅着夏天都要过完了。”

话说着,似乎又被他提醒,拎过一旁的竹编的笊篱,去清水面上的浮萍,一边道:“难怪人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们学文的连养鱼种花这种活儿都比不过人家,更别说造桥修路了。”

宋修筠从小跟着唐老爷子长大,知道他这揶揄人的劲儿,只轻回了句:“我听过指桑骂槐的,倒是没见过人做槐骂槐的。”

唐昶允是谁,现当代文学史好歹也有他一页半的内容,搞文学创作是文科中的文科,倒是好意思笑话他们搞考古的。

“嘿,臭小子。”唐昶允也被他给逗乐,笑呵呵地一指缸里的碗莲,里头已经有不少高出水面二三寸的绿茎,顶上吐出了浅粉色的花苞。一边啧声道:“看看看看,我孙女说了,开花就加点肥的事儿,跟小鱼没关系,亏我跟你师父几个人还琢磨半天。要不是这礼拜二跟唐岫通电话的时候提起来这事儿,这花守到明年都开不出来。”

“加肥?加了什么肥?”宋修筠看出这花几天不见跟打了激素似的,顺口追问。

“酸什么二的,我也搞不懂,这种化学的什么东西……”唐昶允一下子被问住,掏出手机翻了翻跟自家宝贝孙女的聊天记录,才一拍脑袋,“磷酸二氢钾,嘿哟,这么个怪名儿,亏她说得这么顺口。这肥可真够厉害,我缸里原先就那么星点儿的浮萍,现在全撒了疯地长,一天得捞三次。”

“这么灵?您那还有多的么,我给我师父也送点儿去。”宋修筠听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也来了兴趣。

“嘿,有也不能让你拿去借花献佛呀,我孙女巴巴地从网上给我买的,这可是稀罕东西。”唐昶允嘚瑟地一耸肩,把捞起来的浮萍往脚边的簸箕里一倒,又想起来显摆,“对了,说到稀罕东西,你看出我今天有什么不同没?”

宋修筠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件怪时髦的白色衬衫,上边印着浅蓝色的小猫图案,整个人容光焕发,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唐昶允见他总算看出来了,才清了清嗓子:“唐岫这小丫头给我买的,说是现在最潮流的日系穿搭,我一穿上能年轻二十岁,你姨母看了也说好。”

宋修筠被这形容逗笑,只能连连点头奉承:“是,确实好看。”

唐昶允这身穿搭一早逛公园的时候就显摆过一圈了,这会儿见好就收,优哉游哉转头去了厨房:“那当然,等着啊,我把东西都备好了,刚好让你一会儿开车捎过去。”

宋修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等待的途中,又垂眼看向缸里的莲花。

刚才唐昶允捞浮萍时带起的串串水花落到花苞上,此刻正缓缓沿着细腻的粉瓣往下淌,倒真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姿态。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抬起素白的手,用指尖轻碰了碰花苞秀气的顶端,惹出上下细小的晃动,水珠因此坠落,在水面泛起涟漪。

……

宋修筠今天起要回知春花苑,唐宋两家又住在一个胡同里,出发前便顺路来唐昶允这儿一趟,帮忙给唐岫捎些东西。

知春花苑是他在a大读本科那年他父母帮他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四年后推免直博,参与了学校和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联培项目,在四川待了三年,公寓就这样空置出来。

唐岫是前年考上a大的文保专业的,考虑到学校的宿舍条件实在不怎么样,不能让她养宠物,宋修筠在四川的土坑里又暂时回不来,宋修筠的母亲宋婉清便做主让唐岫住进去,一住就是两年。

直到今年夏天,宋修筠顺利发表了博士毕业论文,结束田野考古工作回来,正赶上从本科起就带他的导师张岳在暑假里做了个手术,这学期初回不了学校,手下好几个研究生的论文没完成,原先要承担的课程也开了天窗,便把他这个爱徒请回学校,暂代他填上这个空缺。

a大在他毕业前就提出过让他留校任教的意向,当时他在八号坑的工作还没完成,暂时拒绝了。眼下被张岳叫回来,学校也没急着让他入编上岗,只是破格代张岳把那几门课开了,顺便带一带硕士论文,让张岳在家里好好养病。

所以就这样,顾及到东城区和北四环之间的车程和堵车程度,为了赶上每周三天的早八课程,宋修筠从今天开始得回知春花苑,跟唐岫做室友。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唐岫的亲哥唐峪今年刚好服完兵役回来,不着急回去读大三,这阵也在知春花苑住着,听唐昶允说是在给他的女朋友陪读,倒是缓和了一大半场面,让他和唐岫的同居显得不那么尴尬。

他们之间差了七八岁,从上小学到上大学都是错峰的,又连着几年只在年夜饭的饭桌上打过照面,实在算不上熟悉。

想到这儿,宋修筠收回拨弄碗莲的手,幽幽叹了口气。

他们两家是从姥爷辈开始的交情,唐岫的姥姥是他母亲当年在织造司的师姐,到现在都四十多年了,两家之间知根知底,所以也放心让他们一块儿住。

可要真按这一层关系来说,他和唐岫的母亲是一辈,唐岫和唐峪按道理该喊他一声师叔。宋修筠想到这儿就不免皱眉,总觉得跟两个小孩儿一块住有些别扭。

更何况他比这俩小孩大不了几岁。

“快快快,给我搭把手来。”唐昶允怀抱着一个大砂锅从倒座房里出来,跟大鹅似的踮着小碎步冲向他。

宋修筠的思绪被打乱,下意识迎上去,一摸才发现砂锅底还有余温,折腾着换了几次手才把砂锅接过去,沉甸甸的,无奈失笑:“您这是做了多少酱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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