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嫌她还不够难受吗?如果被魔神发现你的存在,你也难逃魔爪!”人皇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顾二跌倒在地,手上却用力地攥紧一把泥土,发泄地捶地。
“冷静点!事已至此,谁都没有办法了,我们没办法,除了不给她添麻烦跟不被魔神拿来当成伤害她的人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澹雅发丝凌乱,朝他嘶吼地宣泄心底的难受。
早已经哭成狗的汝兰也跌倒在地,她哥死的时候她很恨顾君师,可现在面对同样死了亲人的顾君师,她该死的竟同情心泛滥。
她那样冷血绝情之人,也能用那样的口吻去与人商量伤害自己为代价,却换取亲人的一线生机。
一双手臂不够,她难不成还打算连双腿也交待出去?
若还不够,是不是她将不计一切代价?
“如果她输了,我们、还有我们的亲人会怎么样?”
以前觉得遥远、或者说不一样的人,这一刻在他们眼中,好像发现,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样有要守护的人,一样有不能失去的人,一样有宁愿丢掉骄傲、舍弃掉自己拥有的一切,也想要护下的人。
顾君师终于动了,她眼神呆滞地看向魔神,眼眶猩红一片,低低道:“很好啊……”
魔神凝滞了一下:“嗯?”
祂并非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以祂强大的魔识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祂,祂只是觉得顾君师是不是疯了,她的一双孩子死在她面前,她竟然还觉得“很好”?
“我最后的,仅剩的,无用的理智、牵挂与人性,都被你一并毁掉了。”
她泣笑了一声,却如冰刀刮面,天地同悲:“魔神,你我……不、死、不、休,最后不是我永埋黄泉,便是你永坠阎罗!”
“黄泉之门”再度打开了,但这一次它却不似以往那样静谧而神秘,反倒像一个大裂缝被撕开,内里狂风吹啸而出,与此同时一条幽黑的河流出现在天空。
这正是忘川,亡者埋魂之地,她飞身浸入那渺渺幽幽河水之中,长发瞬间暴涨垂于脚踝处,并从潺潺的黑河之中徒手抓出一柄魂骨长镰。
河水从魂骨长镰的刀刃分岔滑落,当黑河稀薄成膜时,竟是一种艳如血花凝绢。
察觉出一丝很淡、却又不容忽视的紧迫感从顾君师身上传来,魔神失去的双臂位置,魔气横贯张开若翼,祂对顾君师的话不以为然,反倒讥嘲道:“区区一仙阶,你拿什么底气与本神这般大放厥词?你该不会以为你舍命一博,就能够以卵击石成功吧?”
顾君师半身浸在忘川河之中,霎时竟是血雨腥风一片,河水之中一下飘浮起数不清、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巨大的腥风扑面成飓风漩涡将顾君师包围其中。
她额前的印记被洗褪不见了,却多出一颗晶石突起,她的瞳孔全数变成了黑色,不余光点杂色,是比黑夜更纯粹、连日光落下都映不出斑驳的黑。
血肉之躯是过不了忘川,这是冥界的规矩,但冥王是冥界的主人,天生可拥有肉体行走几界之内。
如今,她将自身肉体浸入忘川之内,肉躯被冥河之水洗绰后,身体的每一寸细微之处的纹理都非常有力量感,却只剩下一半的实体与一半的虚影融为一体。
如今的她看起来,就像灵魂与躯体被拆分开来,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明暗呈现。
“她、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其它人瞪大了眼睛,口中惊呼。
“或许这才是冥王的真实模样吧,非人非鬼非仙,亦可是人是鬼是仙。”黄寿真人不确定道。
南元上尊却大为吃惊:“她以忘川洗涤肉身,这是何用意?”
在场唯有顾二明白她要做什么,又是下了怎样的决心。
他满眼是泪,全身抖如筛糠,哽咽地咬紧牙关道:“她这是要……殊、死、一、战!”
他曾听顾君师说过,忘川河是整个冥界的界河,也是冥界诞生的初伊之河,它曾经孕育过神灵,是拥有新生与毁灭的地方。
活人是渡不过忘川河的,它只承载死魂,而死魂也不能直接从河中过去,要么是善魂从奈何桥通过,要么恶魂由摆渡人从河面上引领,倘若一不小心掉入河中,便会被河内的恶魂怨灵拖拽进去当替死鬼,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