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梁稚失眠到凌晨三点才睡去,第二天过午才醒,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样被楼问津毁了,真是可气。
但她不愿将太多精力投入这些恩怨情仇,人一旦开始自怨自艾,便有无限的理由沉湎下去,这便与她南来狮城的初衷相违背。
王士莱是个好老板,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对故交的女儿照拂的因素。
起初,王士莱只叫她做一些电话联络,收发传真、印信、报纸等基础工作,见她都完成得不错,便把准备会议材料、整理会议纪等工作交给了她,之后,又开始让她接手工作日程安排和商务接待,最后,有一些私人的行程,也都愿意委任给她。
梁稚很快便熟悉了助理的职务内容,换做从前,这些归根结底是服务他人的工作,她万万不会去做的,但如今不但做了,且完成得非常出色,甚而难得的有了几分成就感。
后头,因为一件私人行程上的事,梁稚更得王士莱的信任:
王士莱与夫人感情深笃,“花莱”的“花”字,便取自夫人的姓氏。下月办酒会,王士莱为夫人订购了一条钻石项链充当行头,派了梁稚去取,并送到武吉知马的王宅去。
那项链的主石尺寸、净度与工艺均属上乘,自是很拿得出手。但梁稚去珠宝行取项链时,恰好碰到了一位也要出席酒会的戴太太,订了一颗十克拉的深蓝色海蓝宝石。这送给王太太的钻石项链,立即相形见绌了。
也是巧得很,那位戴太太的丈夫,恰与王士莱有些过节,这样的场合,要是夫人被比了下去,不知道该有多跌面子。
贵重彩宝大多需要提前预定,切割加工也需耗费时日,临时订制,肯定是来不及了。若是去借,又恐传出去,遭圈内耻笑。
好在梁稚想起来,沈惟茵有一条帝王绿的翡翠项链,她因为作为议员的夫人,对外需要维持相对朴素的形象,鲜少会在公共场合佩戴。沈惟茵接到她的电话,爽快应允,并答应亲自送来。
王士莱说自己夫人本就有些好面子,这回要是丢了脸,不知道要怎样闹他,梁稚此举无异救人于水火,因此,便给了梁稚两天假期,又派了两封请柬,叫她带上男伴,也去酒会上玩一玩,放松放松。
请柬被梁稚放在办公桌一侧,直到忙完了今天的工作,才有空去翻一翻。
11月8日,富丽敦酒店宴会厅。
梁稚拿请柬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将一旁的电话机拿过来,把电话拨到了楼问津的办公室去。
然而电话尚未接通,她便又飞快地撂下了听筒。
酒会当日的富丽敦酒店,宾客云集。
梁稚自行去往酒店,在大堂与顾隽生汇合——那另一封请柬,梁稚交到了他的手里。
今日顾隽生穿一套正式的深蓝色西装,较之平常更显峻拔。
至于梁稚,随意穿着那日在红姐处买来的二手高定裙,往常在庇城,梁稚从来不甘人后,舞会酒会一应盛装出席,但今日非她主场,且经历过了这一遭变故之后,才觉得这一类的社交场合,实则非常低效乏味。
她懒得同人争奇斗艳,今日过来纯为消磨辰光。
顾隽生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由衷称赞:“梁小姐今天非常光彩夺目。”
梁稚早对一切夸奖免疫,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两人一道往里走去。
今日不止一场活动,除了在宴会厅举办的酒会,还有一场在海峡厅举办的婚礼,以及灯塔会所的私人晚宴。有服务生前来引路,免得大家找错地方。
两人走上楼梯,步入中庭,正欲走往宴会厅,梁稚脚步一停。
前方椰丝棕榈树掩映的座椅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今日也着正装,银灰西装衬得人气度斐然,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长发的女人。
女人穿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只化了极淡的妆,但生得非常美,且那种美不同于梁稚从前见过的所有人,格外的自信、端庄又从容。
两人不知聊些什么,交谈甚欢。
顾隽生顺着梁稚的目光望过去,“这不是楼先生与章小姐。”
“章小姐?”
“船王章清霁的长女,章锦年。”
梁稚曾在报纸上见到过关于章锦年执掌章氏地产业务的报道,劣质油墨刊印的一帧模糊相片,根本没有描摹出本人的半分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