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院子一如既往,仿佛半年多的时光,并未在这里造成任何影响。
田家村近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二嫁的媳妇儿,更不曾有过归家再嫁的姑娘,故而阮柔在这里还是独一份。
不拘是看不惯的、还是心中暗自羡慕的,此刻都瞪大了眼睛,意图瞧瞧对方到底过得怎么样。
阮柔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身崭新的杏色衣裙,衬得人不似乡下人般的贵气,洁净细滑的肌肤、乌黑如墨的长发,以及其上别着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吸人眼球的金簪。
无需任何质疑,她过得比在乡下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再看其边上挺身而立的小姑娘,十来岁的年纪,明明不久前还是一个乡下姑娘,如今看来也有了镇上姑娘的几分风采。
有个面容枯瘦的老婆子撇撇嘴,满眼嫌弃,“有这么一个娘,以后不好嫁人哦。”
她如此抱怨着,却不见垂首恭敬而立的儿媳满是不屑,人家以后就是镇上姑娘,到时丰厚的嫁妆在手,难道还愁嫁不成。
老婆子不知儿媳的这番心思,一番冷嘲热骂,污言秽语不断。
“娘,猪又在叫唤,我去看看。”儿媳懒得听,找了个借口匆匆跑了。
老婆子却没丝毫自觉,无人倾听,她便拐出门,找了隔壁的老姐妹一起碎嘴。
而在无人关注的院落里,亦有几双眼睛的视线灼灼,似要在人的衣裳上穿透几个洞。
那是小田村的几个寡妇,羡慕、嫉妒不一而足,最后是浓浓的野望在心中滋生——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
这一行必然受到旁人的注视与非议,阮柔早有准备,此刻丝毫不慌,只是牵紧了略显紧张的五丫的手。
“走,进去吧。”门是开着的,阮柔敲了两下门,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三人前后脚进去。
此时正值春季,天寒地冻的季节,田家几个人都窝在家中,懒得动弹。
依旧是田二嫂忙前忙后,听见声音忙上前来看。
乍一见来人,猛地一惊,尽管昨日是她前去通知,但真的见人回来,她还是免不得惊慌失措。
也不知为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妯娌,此刻她却有些相形见绌的感觉,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摆处擦干,她略带几分拘束,“三弟妹,不,贞娘,你回来了啊。”
“嗯,我请了全大夫来看看小六。”说着,看向小六所在的方向。
那里是小六几个堂兄弟一起居住的地方。
田二嫂有些犹豫,问,“你要先进去看看吗?”
当下情况实在有点尴尬,按理,田家是她以前的夫家,多少该有几分情分,可实则两边早已闹翻,再见面可没什么叙旧可言。
“不用了,我去看看小六吧,全大夫,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全大夫笑眯眯回应,自打来到这里,他就当自己是一棵无知无觉的大树,除了看病,他不掺和人家家务事。
阮柔当即在前面带路,将人带到正主所住的屋子。
推开门,入目就是一张大床,原本在上面躺着的两人此刻早已收拾好衣服,站在一旁,偌大的床上唯余一个小六,此刻烧的迷迷糊糊,压根不知有人过来。
全大夫自有一颗善心,见着小孩子通红的小脸,连忙上前,给人诊起脉来。
“风寒入体,已经烧了两日吧,再晚上半日,恐要烧出肺病来。”简单的风寒,全大夫一番望闻问切,立即下了诊断。
田二嫂只觉得庆幸,得亏昨日她大胆去通知了一声,否则,小六一辈子都要遭殃。
阮柔眉眼却顿时冷了下来,她勉强扬起一个笑,”全大夫,麻烦您开药,我去去就回。五丫,你照顾下小六。“
五丫乖顺点头,拧了帕子给小六擦擦身子。
田二嫂直觉不好,连招呼也没打,火急火燎的跟出去,“贞娘,你这是要作甚?”
阮柔却只冷笑一声,“我找小六的爷奶,看看小六到底是不是田满仓唯一的儿子。”
田二嫂讷讷说不出话来,更无颜阻止,脚步停在那儿,再不敢上前,犹豫半晌,还是回去照顾小六。
阮柔径自进了主屋,转眼就瞧见了上首端坐的田老头和田老太。
两人立时也看见了她,却没有主动打招呼。
阮柔也不废话,直接质问,“你们是想要小六烧死吗,大夫说了,要不是我来了,小六得烧出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