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太熟悉这里了,他没法不熟悉,因为只有这里才能找到守夜人,近百年的时光里这个学院的隐藏人物都住在这里。
守夜人喝掉了最后一口酒,挥挥手示意昂热看他的电脑屏幕。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镜头把约顿海姆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原以为是普通文职的学生展现了炼金上的极佳造诣,悄无声息地渗透乃至掌控了给与整个学院以安全感的炼金矩阵,将学院数百年的机密与研究收入囊中。
“我的学生。”守夜人懒洋洋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看这符文渗透做的。”弗拉梅尔“啧啧”两声,几乎是指着昂热地鼻头炫耀。“看到没有?他用龙文模拟了我对矩阵的权限,奶奶的,这小兔崽子是真有一手。”守夜人很好地再现了在飞虎队当飞行员时那些战友的说话方式。
“我从来不知道你收了这么个学生。”昂热低声说道。
“我上一个收的学生你很早就知道了,她现在睡在冰窖底下。”守夜人的音调一下子变了。“我救不了我的学生!”守夜人冷笑起来:“执行部下达紧急调令的时候可没想到她是我的学生,校董会决定计划人选的时候有考虑过一个老东西的感受吗?既然不打算考虑我,那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清楚那次计划出现了意外!”昂热放下了手里的龙舌兰,紧紧盯着守夜人点亮的黄金瞳。
“意外?”守夜人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有什么意外?混血君主的实验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你们甚至成功篡夺了一位君主的部分权柄!死了几个血统不高的学生只是很小的代价不是吗?这就是卡塞尔家族冠名的屠龙学院,一切为了伟大的屠龙事业!”守夜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到最后伸开双手做了个欢呼的样式
他的辛辣讽刺好像刺伤了对面的昂热,只有最亲近的友人才能准确的找到老人隐藏起来的旧伤疤,希伯尔特·让··昂热同样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孔,次代种级别的龙威在小小的钟楼里面激烈地碰撞:“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计划唯一成功的成果我们也放弃了,学院甚至开放了诺玛来让你的学生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没人打算害你的学生。”
昂热摘下了自己的玳瑁眼镜随手一扔,一下子靠近沙发里叹了口气:“当初大半个狮心会都不喜欢你的做派,你那时候的心肠硬的跟一块尼伯龙根的石头一样,大范围猎杀危险混血种,把混血种和龙类进行危险的炼金研究,虽然屠杀平民一类的杂种事情没做过,可从来不会在意无关者的性命。”
他咧嘴笑了笑:“梅涅克总是想把你招进狮心会,不过疯狂的弗拉梅尔在那时候可不会在一个地方窝着,你满世界的杀人放火,追女人,屠龙,秘党的混血种体内的龙血源自四大君主,但你不一样,你是那位至尊的血裔!暴戾的因子不会从你的血管里消失!但现在你变得心软的像一只绵羊!”
“没人知道你为什么甘愿在这座钟楼里呆上近百年,这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你好像沉浸在女人和美酒里,表现得像是这些靡靡的东西已经把弗拉梅尔的心肠泡软了。但我见过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中间你来学院之前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昂热的眼睛一下子锋利起来,显得咄咄逼人。
守夜人只是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们当时就约好了,我给你当卡塞尔的副校长,你和校董会都不会过问我的事。再者,你会跟我说那天晚上卡塞尔庄园发生了什么吗?”
守夜人笑呵呵地自问自答:“不会,你给秘党的记录漏洞百出,躲在地窖里怎么扛得住莱茵的轰炸?不过校董会都是聪明人,没人和一个疯子计较。要我说,那些编造出来的记录也不是没有用处,润色一番以后你可以拿出来给学生进行屠龙大义的思想教育。”
“你的讽刺对我没有作用,只要我的复仇没有结束,无论怎样的事我都会继续下去,一直到龙族彻底灭亡的一天。”昂热看着守夜人,“你叫我来一定不是为了炫耀你那个叛党的徒弟,然后和我吵架。”
守夜人冷哼了一声:“三年前那次行动暂且不说,乔治·洛朗的那件事一定有你的默许!”
昂热沉默着,不发一言。
“校董会的压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需要一个完全站在学院这边的家族,只要乔治出事,洛朗家那个没有根基的孩子必然需要盟友。“
“所以你就可以借机掌控洛朗?“
“我不需要掌控洛朗,我只需要他们站在我这边牵制住校董会的注意,我们都清楚龙王苏醒的时日就要到了,我需要不受制约的权力和足够的时间。“
“梅涅克恐怕死也想不到,他最好的友人和冠名的学校会变成这个样子。”守夜人长吁短叹。”但洛朗现在的盟友人选可不止有你一个,我记得他们家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来着。”
”你一大把年纪不害臊,想和人家来一场跨越年龄的交流是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那点事,他对着昂热挤眉弄眼。“不过我觉着我那徒弟长的也有我年轻时候的八分英俊,他恐怕也不介意入赘之类的好事,再加上年龄优势。昂热,你的胜算不大啊。”
昂热拿着酒杯走到窗前,窗外的雨已经大了起来,连绵不绝的雨滴打在英灵殿的房顶上又汇聚成水流,上面的雕塑浸泡在雨幕里,模糊得完全看不清。
“给我他们的位置。”
“作为老友我会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好好考虑是一个年轻的弗拉梅尔的分量,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在乔治的事情中的位置,校董们低估了你对学院的控制。”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位置,你的徒弟对保住自己的性命,似乎很有自信。”
“他有的是自信,说实话收到他的消息我也很惊讶,大多数人只要与你共处一室,就等于把性命递到了你的手上。”
“看来他确定能从我的手上把他的性命买回来。”
昂热拿起了自己随身的雨伞就要出门,守夜人的话说完了,他也拿到了自己要的消息。
“喂,昂热。”守夜人在他背后说。
昂热站住了,没说话也没回头。
“校董会里都是一群财阀和政治家,他们凡事都出于利益考虑,为此可以牺牲任何人,说到底政治这东西本来就无所谓道德和底线,这些人的无情与冷血和你砍了一辈子的龙也没什么区别。你想要为龙族送葬,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想的是用你这把快刀埋葬过去,然后建立全新的混血种社会,或者说新的龙族社会,仔细想想,你什么都没有改变,你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你错了。”昂热打开了伞走到门外,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沉重而不清脆。乌云遮蔽的天空呈现出钢铁的灰色,他抬头望着天空,像是再看没有光的未来。
“我屠龙从来不是为了泄愤。”昂热低声呢喃,“是为了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