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按了按眼角,伸手要去拉温纶,又垂下手:“姨娘没用。你们俩,好好过日子。”熊大之前往府里悄悄带了许多铁皮枫斗,吴氏是知道的,但人还是第一次见,看两人的样子,一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熊大拉住温纶的手,压低了声音:“姨娘放心。”
几步路,几句话。三人很快来到老县伯的房门前,一推门,一股子药味。
老县伯靠坐在chuang上,手上放着一卷书,见人进门,不由自主笑了:“都过来坐。”
熊大去搬了凳子。
吴氏收走了老县伯的书,又去倒了热茶。
温纶坐在陪chuang的凳子上,木愣愣地看着老县伯,半天才叫了一声:“爹。”
老县伯的表情僵了一下,叹了口气:“爹知道你心里有气。爹也是没办法。”温纶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子,又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的,人又聪明。老县伯怎么会不喜欢?可庶出毕竟是庶出,“你现在也算是自立门户了。”
温纶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怎么答话。在温纶所受的普世价值观中,看到老县伯这种渣男,分分钟糊他一脸。没办法个鬼啊!都有办法有庶长子了呢!
老县伯又叹了口气,将话题拉到熊大身上。
熊大行了礼,老县伯给了红包:“县城里来的人,听说是你的同袍?”
熊大面不改色,点头露出一个憨笑:“是。茶园正好缺人手。”
老县伯点了点头:“嗯。县令那里爹去打招呼,你们尽管放手去做。缺什么东西,直管去找黄掌柜。”
温纶不太明白,他茶园招工怎么就扯上县令了?
熊大倒是一点就通:“我这就让他们把路引交到县衙。”他们行军多年,温纶一个大少爷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他一个当将军的,怎么就忘了这其中的敏…感。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召集旧部是想干什么?
老县伯到底身体还没好。铁皮枫斗再怎么仙草,也不过是调理,见效缓慢。
两人见老县伯的眼皮耷拉下来,就主动告辞了。
老县伯倒是撑着眼皮子吩咐:“你们俩就住我隔壁厢房。明天晚点再走。”
两人应下,稍稍休息了一会,看看天色就又出了府门。
熊大跟着温纶七拐八弯地走到一处墙下。温纶往上跳了跳,连个墙边都没够到;再跳了一下,离地距离还不到十公分?
温纶:“……”转头看着笑弯腰的熊大,抬脚就踢了过去。
熊大敏捷地扣住原本也没几分力气的脚,直起身拿出将军/土匪头子的气势,把温纶拦腰一抱,纵身一跳,脚尖往墙头一点,就轻轻松松跃进了里面。
房子不大,院子小而精致。他们进…入的这一角上叠山垒石,兼有一个小小池塘,看得出打理得十分精心。两人躲在假山后,不多时就听见院门开启。
从温纶的视线,就看到两个不断晃动的小角。
小角显然回家有很多事情要做。温纶听着屋子里不间断的乒乒乓乓,眉头直跳。过了老半天,小角晃到小池塘跟前,敲碎了薄冰,拿了糕点碾碎了往里面撒:“好心小哥哥送的糕点,很好吃的。”
小池塘上传来鱼儿抢食拍打水面的声音。
“今天煮的粥有点硬。昨天的水放多了。明天我就知道该放多少水了。”
“今天得洗衣服了。今天天晚了,明天再洗吧。井水好冷……不对,阿青不怕冷。阿青不是怕冷,是天晚了。君子当自立自强!”
温纶听着小孩儿念着自立自强进屋,小声道:“我们出去。”
熊大也是一脸复杂,抱着温纶翻出了院墙,又跟着绕到大门再敲门。
姚青过了一会,才小跑着出来开门,看见来人,眼前一亮:“小师兄!”
姚青从小跟着姚大先生在县城里生活。姚大先生在县城里唯一收过的正式学生也就只有一个温纶。姚青对温纶的感情,自然和其他师兄不一样。眼睛看到一旁的熊大,表情立刻拘谨起来。
温纶拍了拍姚青头上的两个小角,替两人介绍了一番:“阿青叫熊大哥就好。”
姚青乖乖叫了一声。
“先生灵堂在哪里?小师兄在山上,都不知道消息。”
姚青低头吸了吸鼻子,默默带着两人进屋。
房内陈设很简单,也就是不至于家徒四壁的程度。读书人不理庶务是出了名的。文房四宝都是一大笔开支。姚大先生从府城搬到县城来,也有财物方面的考虑。在原身的记忆中,姚大先生生活堪称清贫,明明随便一副字画都能成为他人的珍藏,可却从来只用于馈赠交流,不涉财货。
祭拜完姚大先生,温纶转身跟着姚青出去,看着姚青要忙着招待,赶紧道:“不忙。阿青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