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丁泽楷侧身靠在吧台上,单手着撑头,颇为郁闷的看着眼前闭口不言的少年。
晚上的炽烈酒吧正是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候,半明半暗的灯光在上方闪烁,巨大的音乐声振的人耳朵隐隐作痛。
两人身后的卡座上,年轻的男女们三三两两做在一起,或端着酒杯聊天,或凑在一起亲密嬉闹,借着昏暗的光晕,暧昧不明的氛围在人与人之间暗涌。
程迹一仰头,将手中剩余不多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推给调酒师,骨节分明的手在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敲了两声,声音暗哑:
“再来。”
丁泽楷头疼的皱了皱眉,而后隐晦的对调酒师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
下一杯调慢点,顺便多加点果汁稀释一下。
程迹这两天的状态都很不对,周身的温度冷的要掉冰渣,平日里清澈透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如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郁黯淡的雾,抬眼间的眼风只要扫到你,就会让你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得罪过他。
以往跟他们这些朋友在一块儿,不说有多交心,但也是有事就说,哪像现在这个样子,少言寡语,一过来就闷着头喝酒,鬼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看着程迹已经染上醉意的模样,丁泽楷摁灭了手机屏幕。
他今天忙的很,可没空把醉醺醺程小少爷送回家。
所以他求助了宣清。
所有人都知道,程迹就算在旁人面前再冷再野,一到宣清面前,秒变乖顺听话的三好青年。
朋友们都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姐控。
很讨厌别人随意开自己玩笑的程迹,在听到这个说法后,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皱眉想了片刻,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一言不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时的程迹到底想反驳些什么,又究竟为什么沉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宣清来的很快。
她明天就要进组了,正准备睡今晚最后一个好觉,丁泽楷一个电话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她戴着口罩挡着脸,噔噔噔上了二楼,决定要给这个大晚上还给自己找麻烦的少年一点颜色看看。
调酒台前,程迹坐在吧台椅上,手臂交叠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弯,将头埋进臂弯深处,一副萎靡的模样。
宣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显然还有着几分清醒,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戴口罩的宣清先是呆了一下,才迟钝的辨别出她的眉眼。
他抬手揉揉昏沉的额头,酒精作用下的大脑显然有些迟钝。
“清姐……你怎么来了?”
他费力的眨了眨眼,企图将眼前的人看的更清晰一些。
在看到程迹从臂弯里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宣清的心就软了。
这一幕像极了他刚来宣家的第一年。
因为忘带钥匙,也不知道家里有老管家在,敲门就有人开,所以放学后一个人蹲在家门口的小角落里,双臂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企图对抗这个难以适应的陌生环境。
那年他才初二,小小的一个孩子。
宣清那时候正读高三,要上晚自习,所以放学很晚。
当她到家时,程迹也是这般从臂弯里抬起头,清澈乌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
一如现在这样。
眸子依旧漆黑,只不过比小时候多了几分深沉,看向她时,宣清才发现他的眼尾发红,甚至有些妖艳。
刚才在心底打好的准备教训他的腹稿通通作废,宣清半是亲昵半是泄愤的用力揉了一把程迹额前的黑发。
“我要是不来,你就在酒吧过夜吧。”她没好气的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带着他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