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部下中也有不少能征善战之辈,行军途中,不少人七嘴八舌相劝,淮军实力强雄,可以先不要决战,用少数精锐和马队与对方交一交手。如果情形不妙,干脆就留下那些杂兵守城,大伙带着精锐退往皖南,等翼王或燕王带了大兵来,再做处置。
胡以晃也深以为然,不过他自有他难处,铁青着脸等部下们说完,却是喝令住嘴,不准大伙儿再劝。
淮军来犯的情报已经送往了天京,交给东王杨秀清处理。只是天京城中最近情形紧张,镇江围解,南昌被克,虽然武昌又给了给人,不过这两年来显然天国事事顺利,一切全在东王掌握,天王选了成千上万的美女入了深宫,平时不论是诸王还是丞相点检军帅,没人能见到天王,这样一来。天国大权久被东王掌握,东王这人刚愎自用威福专擅,这几月来显然已经不把天王看在眼里。其实永安建制的时候,天王便令东王节制其余四王,而冯云山逝后。这个能在东王与诸王之间打圆场的老好人不在。东王掌权日久,更加颐指气使。自去年以来。东王气焰越发嚣张,北王韦昌辉的部下犯事,北王反被东王仗责,后来北王的亲戚犯事,索性便要东王把自己家亲戚五马分尸,怨气之足已经无法遮掩;翼王在外征战何等辛苦,天国上下倚若长城,其岳父黄玉昆犯事,被东王夺爵加仗责三百,差点当场打死;燕王秦日纲手统大兵在外,一回天京,就因事被仗责。
几件事加起来,东王与诸王关系之紧张,已经无法遮掩。只是天国上下等级森严,东王执掌大事是天王旨意,众人再怒也是无法可想。况且东王掌权日久,实权在握,军中不少亲信,天京城更是在其掌握之中,便是不满,也只能干气罢了。
胡以晃一直跟随石达开,地位也是不低,对天国上层的争执自然有所耳闻,心里也足够警惕。战场上失误不怕什么,天国的兵反正十有**是强拉来地,保住精锐就能东山再起,天底下缺什么也不缺人。只是现在东王权势日高,而庐州一失,安庆也可能不保,安徽一带,保障了天国相当数量的粮量供应,庐州城外的三河镇更是天国米粮集散地,东王现在连天王都敢假借天父下凡的名义用仗刑来威胁,南昌大捷后,东王心思有异谁也看的出来,大变在即,胡以晃不想给东王借口,死战而退好说话,或者干脆战死疆场,免得死在仗刑之下也罢。
在这种情绪下,胡以晃骑在马上一路向前,纵然是时近四月,天气和暖的春天,可这位豫王殿下的脸色,却是没有一星半点转暖地表现。
淮军实在是太可怕的对手,对这一点,胡以晃这样的沙场老将,心知肚明,无需多说。
他的麾下,说起来是有六个军帅。按现在的太平军军制仿的是《周礼,夏官》里的军事设制办法,设军,以军帅统之,军下设五师帅,二十五旅帅,一百二十五卒长,五百两司马,两千五百名伍长,一万正卒,一军的编制如果编满了,就是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太平军的军也是以数字编成,从一到十九循环编成,现在已经编到了九十六军,如果每军全部编满锐卒,按字面上来算,太平军已经有了过百万大军。
可惜,账面的数字永远不能当真,胡以晃现在手下有六个军帅,如果全部编满,他也不需要全部是精锐老兵,只要一半就成,他就有信心在三河镇与淮军打一场硬仗,直接吃掉对方这一镇主力。
可惜,愿望是美好地,事实却很残酷。太平军不但是胡以晃的麾下军帅不满编,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军帅都不满编,有的五六千人,有的军帅则只有两千余人,胡以晃麾下六军帅,有四个是他在庐州编成的,部卒基本上是强拉来的壮丁,战斗力极弱,守城还行,与清军交手也能维持战阵,不过要与淮军这样的劲旅对攻,这几个军显然不具战斗力。
他手中真正的实力,便是自己手下两个军一万多人的精锐,其中有一千多精锐马队,编成三个族帅,就是这一万多人都是太平军老卒,个个身经百战,其中有不少还是从广西带出来地老兵,从广西一路杀到南京,然后又征安庆,打庐州,之后又随石达开下江西,打湖北,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身前有伤的好汉子,打得硬仗惨仗,清兵与之对垒时,也就湘军能拼上一拼,其余都不足道。
事实上如果没有张华轩横插一杠,这些老兵将会慢慢集结到镇江方向,先解镇江之围,然后破江南大营三万多清兵,破江北大营,打下扬州,横扫苏北,如果没有天京事变自己打自己,太平天国在这个时候还是在战略上进攻,占领的地盘极大,清军则是处处设防,处处挨打的状态。这种态式,当然是太平军中这些数量众多的老兵之功。
咸丰六年三月十八日地黄昏时,胡以晃带着四千多精锐赶到三河镇内,这是他留守在庐州最后战略机动力量,也是他麾下精锐中地精锐,只是这个时候,太平军与欧洲列强的交往不多,接触极少,所以部队中地火器很少,只有少量的鸟统土枪,不象到了几年之后,侍王李侍贤一部就可以组建起几千人纯火枪的部队。
镇守三河镇的正是胡以晃的心腹大将陈享荣,他早就接到了胡以晃将亲自前来坐阵战场的军令,也早就撒出了少量的骑兵队伍四处侦察,胡以晃带着大队精锐一赶到,陈享荣便带着其余几个军帅一起出镇迎接。
“豫王一来,咱们就有了主心骨了。”陈享荣四十来岁,原本只是个务农的庄稼汉,现下虽然身居天国高位,一身流苏绸缎的侯爵装束分外华丽,只是抱拳时双手显然仍是满手老茧,脸膛也是农夫的那种黑红色,笑揖之间,分外的淳朴憨厚。
对这个踏踏实实干实事的部下胡以晃也很敬重,当即跳下马来,随意笑道:“什么王不王的,咱们老兄弟伙聚集在一起就啥也不怕了,倒要真会会这个淮军,看看是不是那么强。”
提起军事,陈享荣的笑容顿时收敛,他满脸忧色,向着胡以晃道:“这些天探子们也不曾闲着,和淮军的侦骑干了好几场,对方的骑兵很强,咱们占不到便宜。四五天了,敌军越聚越多,咱们接近不得,也不晓得兵力多少,大炮有多少。”
(134)严阵以待
胡以晃脸色一变,面露薄怒:“怎么,一点儿对手的情形也不晓得,这仗还怎么打?”
他不愧是沙场老将,此时一怒杀气外泄,旁人的人都是胡以晃使老了的人,当下个个脸上变色,一起垂头,不敢与胡以晃对视。
陈享荣算是胡以晃副手,此时也有些害怕,却只得又答道:“淮军的骑兵不多,不过四五百人左右,不过他们装备好,个个有骑枪,隔的老远就打枪,比咱们的火统打的远的多,咱们骑兵多是多,而且个个都是好汉子,不过咱们没枪,弓箭射的再准再远,也不是人家火枪的对手,这些天下来,已经有不少兄弟死在对面的火枪手里了。”
胡以晃气的满脸铁青,他的骑兵算是太平军中难得的精锐之师,还是在安徽与清军打拉锯的时候组建,都骑的上好战马,平时用精料喂养,膘肥马壮骑兵也个个骑术精良,刀法箭术都是不俗,不要看只两千来人,其实遇到大队清军对战时也一点不亏,这一次对手的骑兵远不及自己人多,却是屡次吃亏,被人占足了便宜,这一口气却是凭的咽不下去。
当下胡以晃大怒道:“对手枪再好能抵得人多?咱们怎么也两千来号人,传我的将令下去,敌骑一般也就几人十几人一股,咱们就分成几十人上百人一股,淮军骑兵的枪再厉害,还能一下子打几十上百人?”
“这话说的在理!”陈享荣其实也早就有这种打算,不过骑兵是太平军中的宝贝,没有胡以晃的军令,他擅自下令骑兵主力全出。一旦在淮军手中吃了大亏损伤太重,到时候实在难以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