亩收取八十文到二十文不等,在邵伯镇等地的米行抽捐,每石米收五十文助饷,他一共就万把来人,火器很少,打仗耗费少,仅在扬州等地收取的厘金,就已经足够他的花销。就是如此,此老仍然贪心不足,助捐的厘金种类越来越多,花样翻新手段狠辣,从扬州到淮安不过三百里地,收捐的关卡就足有八个,弄的张家的生意也被剥削,还是张华轩一纸手书,免了张家自己一家的厘金了事。
江南大营也在江北开设了粮台,准备与琦善抢抢生意。
再加上漕运与南河总督也有资格开局收捐,厘金之患,将肆虐江北大地。
其实自从太平军兴,一直到同治年间彻底被灭,清政府在一段时间内有巨大的财政亏空,皆是仰仗厘金收入,才勉强弥补过去,到了光绪年间,厘金有过百种之多,收入一度达到四千多万两白银,居然超过了正赋!
张华轩虽然也设了粮台,也开始收取厘金贴补最近的用度,却并没有当真打算在百姓头上敲骨吸髓,他要建立的是新式军队,而且要的是地方百姓将来的支持,现在拼命收厘金,一年估计也能收入百万以上,不过这种杀鸡取卵的办法,对他而言是绝对的得不偿失。
不仅他自己将来不收,反而要想方设法,让别人也收不成!
不收厘金,也没有朝廷拨款,仅凭现在的收入当然不成,兴办工业,现在本钱不足,他的资历威望也不足对抗来自朝廷的攻讦。要知道现在洋务运动未兴,以曾国藩与李鸿章加奕欣等人的威望,才算开创起工业化的皮毛,凭他现在的实力,如果想办工厂,修铁路,等待他的一定是弹章四起,最终免官罢职!
一口吃不成胖子,张华轩打定主意,羽翼未丰之前,先慢慢儿充实荷包,多打胜仗,等他势大难制之时,再言其它。
第一步,自然是以现有的条件出发。
苏北一带也是鱼米之乡,盐城的大丰、滨海、响水诸县一带,沿海的荒滩无主土地很多,只是政府无心无能,根本没有人去打这些土地的主意。张华轩已经得到总督怡良的首肯,再加上巡抚吉尔杭阿允准,用三万两白银的价格,买得这几县十五万亩的滩涂土地,这价格等于是白送,不过这些土地原本是滩涂地,需要平整加以施肥后才能使用,所费极大,根本无人问津,张华轩是当红按察使,这一笔买卖虽然与他的官职无关,也不是用什么养兵屯田的名义,而纯粹是用张家生意人的途径去谈,怡良与吉尔杭阿不过是卖张华轩一个面子,图的是他的军队支持自己这个总督与巡抚罢了。
送十几万亩无主滩涂地,得一个实力按察使的支持,总督与巡抚当然算得过账来。他们只是奇怪,张华轩与张家也是生意世家,看起来不大象爱做赔本买卖的人,买这十几万亩滩涂地却是做什么?
其实华轩还嫌土地买的不够,只怕将来这种滩涂地还能买的更多。
至于用来做什么,答案却是很简单:种棉花。
(11)回府
苏北地区地势平坦,一年四季分明,雨水充沛,地力肥沃人力充足,过了盱眙便是黄淮流域的气候与地理特征,所以苏北自引入棉花后就有不少地方种值,产量高棉质好,只是由于人口众多,难以形成很大的集团产业,都是小规模的棉农生产,所以在历史上默默无名,并不受到重视。
张华轩的第一步就是先购买大量的滩涂土地,这些地的肥力用来种庄稼当然不成,要先平整垫土,然后施养粪肥,最少两三年后,才能种出庄稼,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收成本―――那只有天知道了。
这些地用来种棉花却是正好,张謇在南通就是这么干的,他在海门和启东等地买了十几万亩的滩涂地,用来做大生丝厂的棉花生产储备基地。买滩涂地费用小,一年之后出产的棉花就完全能够收回成本,并小有赚头,如果再自己建起丝厂来,利润和卖鸦片也差不多…张謇的大生丝厂在七八年时间内赚了七百多万两白银,张华轩觉得自己未必做的比他差了。
做生意当然需要本钱,这么大的一笔投入,仅凭张家自己是运作不来的。张华轩现在开设的粮台厘金局只收很少的钱,用来维持现在的局面还成,再想加大投入可就难了。
在回淮安府之前,张华轩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账。从创建淮军到成军,募兵,制军服,器材,各级军官与士兵的俸禄,再加上扬州一仗花的钱,一共是用了八十三万两白银。
这账不算不吓人,算了还真让张华轩吃了一惊。老爷子一次性拿出过五十万两的资产,随后整整大半年的时间,张家的收入全部用来供应军队,这样的投入,等于是把张家的全部良性资产都用在了军队上,这样做的风险很大,这意味着张家的生意一旦遇到波折,就会蚀本,要动用老本来弥补亏空。张家在淮安盐商里是大户,其实与当时的晋商和徽商比起来,也只是小本生意而已,这样维持都很困难,如果继续下去,淮军就无法添制军火,扩大规模,会陷在苏北动弹不得。
这一次购买滩涂地,张华轩并没有和老爷子商量,反正几万两银子的事,他最近收了近二十万的厘金,稍微用来填补一下亏空,如果想进一步扩大规模,就得和老爷子打一声招呼,得到他的支持才行。
张华轩下午才出发,到了淮安府时天气还亮,他索性在城外打转,不敢立刻就进城。最近张臬台是大红人,淮安府也是通衢重镇,来往的官员士绅很多,不少人慕名求见,见了浪费时间,而且这些官员言不及义,很少有通晓世事的,多半是些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张华轩开始还有兴趣接见,后来遇到有官员求见的,就让张府门房封点银子,满足这些过路官员打秋风的要求不得罪人就好。
况且除了路过的官员外,本府的官员士绅还有宗族亲戚,盐商亲友,一听说他回府来了就会苍蝇一样嗡一声飞过来,盯着张华轩想在他的淮军里捞些好处,现在张华轩还没有到能肆无忌惮的得罪人的时候,也只好躲着不见,免得烦心。
张华轩做贼一样的在淮安府门外骑马转着圈,无聊的用马鞭抽打着路边的那些半人高的荆棘灌木,忍啊忍,他安慰着自己,越王勾贱他老人家连大便都吃过,可见成大事一定要受大委屈…不过他神情古怪的想道:要是勾贱失败了,那又怎么说?中国人总喜欢用忍辱负重来安慰自己,不过有的人忍了一生,一直到翘了辫子也没有负成重…
好不容易天黑了,在城门关闭之前,张华轩小偷一样的溜进了城门,如果不是他带着一小队护兵跟着,守城的绿营兵差点不放他进城。
到了张府门外,府门前点着两盏英国怡和洋行送的煤气灯,白色的灯光亮的刺眼,在满是暗红色的淮安府城里显的有点诡异,也有点张扬。
守门的几个下人一看是本主大少爷回家,立刻屁滚尿流冲上前来,有人虚张着手去扶,有人拿来凳子,也有人堆起满脸笑,利落的给张华轩打千问好。
张华轩不要人扶,也没有踩踏凳子下马,自己一翻身落下马来,他的骑术在普通人里算强,在精锐骑兵里只是平常,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惹的府里下人们一起喝彩叫好。
看到府中人如此做派,苗以德嘴角含笑,上前亲手把马牵走了事。在淮军中,张华轩严禁任何形式的溜须拍马,包括对他自己。在张华轩看来,**与堕落的源头,便是一方压抑自己的人格,而去捧高别人。这样,只会造成两个人的灵魂扭曲,你能相信灵魂不健康的人能做好人办好事?
他的规矩在张府当然行不通,这里毕竟是家而不是兵营,张华轩也只得入家随俗,在一大群下人的簇拥下,到老爷子的居处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