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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3页)

“朝叔叔太过自谦,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父皇这样相信一个人……而且他把当年惊才绝艳的书院备考生硬生生压在东城阴沟中不放,一压便是若干年,我想父皇心中对你肯定觉得极为愧疚。”

李渔坚定地看着他,说道:“最关键的是,您身在大唐这片海中,那么即便跃出海面,终究还是会重新落入海里,您总有一天必须选择向哪边游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朝小树笑容一展,英朗逼人,抬臂挥青袖指大湖,说道:“我是一条小鱼,但我并不喜欢在池子里呆着,即便是一片像海那般大的池子,终究还是池子,所以如果真的需要我选择往哪边游,或者最后我会干脆选择上岸。”

李渔眉尖微蹙说道:“鱼上岸会渴死。”

“但在死之前能呼吸到足够多的空气。”朝小树笑道。

“朝叔叔坚持认为朝堂就是那方池子?可难道您能在天下找到比我大唐更大的池子?”

“江湖虽然小些,但轻松随意一些,相较之下,我确实宁肯身处江湖之远,也不愿意站在庙堂之上。”

李渔蹙眉看着湖畔的落拓青衫中年书生,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很能理解某些人,叹道:“江湖险恶并不少。”

朝小树微微一笑,说道:“但江湖够远,所以自由。”

李渔摇了摇头,说道:“能有怎样的自由呢?”

朝小树像看晚辈般疼惜看着她,道:“不选择的自由。”

宁缺的手很痒,这是多年习惯养成的痒,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血脉之中,根本无法驱除,只有苦苦忍耐。

安静无人的御书房中,他从门口走回书桌,从书桌走到书架,又从书架走到门口,藏在袖中的右手不停搓动着手指,却始终无法止住那股从最深处钻出来的痒。

看见墙上的名家碑贴痒,看着胡乱搁着的横店纯毫痒,嗅着辰州松墨特有的气味痒,触着宣州芽纸的细微皱起更痒,目光落在皇帝老爷子写的“鱼跃此时海”五字时,他更是痒的开始挤眉弄眼,难以自抑。

何以解痒,唯有执笔。

然而在御书房内动御笔续陛下亲书,这是很愚蠢的一种选择,可能会被重责,甚至有可能要领受更严重的惩罚,但真的痒啊……当朝小树在湖畔谈论选择与自由的时候,宁缺也正在经历这场痛苦的选择。

“写了便赶紧撕掉。”

找着好借口,宁缺快活叫了声,冲至案前像大口吃肉喝酒的好汉那般化墨捉笔铺新纸,将心中积了数息的痒尽数化为快意,一挥而就淋漓尽致五个墨字。

“花开彼岸天。”

第六十八章 花开彼岸天(中)

第六十八章 花开彼岸天(中)

鲁班门前弄斧,杜康铺前卖酒,夫子门前晒书,当然是最不自量力的行为,可如果换一个角度思考,当鲁班看见门前弄斧那厮,杜康看见铺前卖酒那厮,夫子看见门前晒书那厮,尤其是发现那厮在世俗间别方领域乃是最神圣至高的存在时,他们会不会打从内心最深处生出如宁缺这般的痒来?

我要做一木鸟告诉那厮飞机的雏形是这样嘀,我要酿一壶美酒告诉那厮亡国的佳酿是这样嘀,我要写几篇唠叨话告诉那厮这才是心灵高汤,我要续写几个字告诉那厮什么样的字才叫字——纵使你是人皇天帝,也要给我乖乖听着。

此时此刻的宁缺,便正沉浸在这种极端的快感之中。他满意看着宣州芽纸上渐干的墨迹,幻想自己正在聊充皇帝陛下的书法老师,用那些笔触墨块潇洒抽着那位老爷子的手掌心,轻蔑不屑地厉声训斥。

“又写错了!把手伸出来打手板!”

他对自己写出的五个字非常满意,甚至觉得是近年来写的最好的几个字,除了笔墨纸砚均属佳品,地处御书房这种奇妙地域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房间里积蓄了太多的痒,更是因为前五字是皇帝亲笔所书的关系。

他津津有味欣赏着自己圆转的用笔,平直宽博的架构气势,一时间竟有些不舍将这张纸毁掉,于是准备待字纸干透后收进衣袖,悄悄带出宫去,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安静无声的御书房外,忽然响起一道愤懑的低吼声。

“那个混帐东西跑哪儿去了!”

宁缺一惊,抬头望去时只见御书房的门一只手推开。

他眼瞳微缩,反应奇快地手指头微微一弹,搁在晾纸台上的墨纸轻飘飘地滑进了书架一角的空隙处,紧接着他一转身,负起双袖装作认真看书架上的藏书,衫袖拂过时,书架那排藏书已然换了倾斜的方向,将那张花开彼岸天严严实实地压在了最里面,谁也看不出来有人曾经动过。

走进御书房的是一名身子矮壮的中年将领,身上穿着宫廷侍卫服,腰间系着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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