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枝目光自楼梯上不动声色地收回,轻声道:“一壶松山银针。”
“公子……”小二迟疑道,“这茶可能要费些功夫。我们锦云阁的松山银针,务必要取山泉叶露烹煮一刻,再放凉一刻,随后添茶重新起火。您要等上些时辰……”
“没关系。”
沈孟枝道,“听说锦云阁二楼有琴师奏乐,消磨时间,不知可否得幸一观?”
“自然可以!这是本店的特色,公子自可以去二楼赏乐。”
小二热情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吩咐下去,茶煮好了再唤您。”
沈孟枝点点头,看着对方身影匆匆离去,眼底笑意逐一减淡。
与薛义理和罗湛的见面如预想中一样,只是走个过场。薛太傅确实不怎么待见他,冷着脸不发一言,反而是另一位罗大人在其中无奈地圆场。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正题上。
“沈公子。”
罗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今日见你,是为了燕陵的事,并无私心。”
“这几日云伲布庄被有心人盯上,一旦藏在地下的兵器暴露,或许会牵连到更多暗桩,也会引起大秦的警惕。”
他神色严肃,语气却放缓了下来,“当年的事我未知全貌,却愿意相信沈公子。”
话音未落,薛义理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起身,拂袖离去。
长袖扬起的风吹动了沈孟枝的长发,他目光很淡,神色依旧没有分毫波澜。
罗湛一卡,看起来一副格外头疼的样子,半晌,温声道:“你别介意。”
“燕陵现在需要你,沈公子。”
他诚恳道,“替燕陵杀了这个人,你便能证明自己的忠心,齐钰他也不必再费劲心力为你辩白,为了帮你而惹上不必要的是非。”
沈孟枝垂着眼睫,如同没有情绪的木偶,只有在听见齐钰时有了些许反应。
良久,他问:“是什么人?”
罗湛告诉他,那个人就是锦云阁今日宴请的客人。
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感缠上来,沈孟枝捏了捏指尖,将心中的异样压了下去。
他知道就算杀了罗湛要的人,帮燕陵度过这次危机,也不会让他摆脱罪人的身份,但是齐钰起码会好过一些,不至于再受他的牵累。
松山银针并不能为他撑太久的时间,沈孟枝回过神,望着身前晕倒在地上的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得罪了。”
他迅速换上了对方的衣服,瞥见掉落在一旁的面具,犹豫了一下,捡了起来。
大抵是为了故弄玄虚,锦云阁的琴师都戴着不同的面具,最能引起听客的好奇心。他手里这副正是玄黑色,最简单的样式,似乎是为了与这尾古琴相配。
沈孟枝手指轻轻摩挲了面具几下,终于还是戴了上去,随即抱起歪在地上的琴,走了出去。
锦云阁新开张,请来的琴师不多,好几个都忙得跑不开。掌柜在二楼急得团团转,想随便抓起一个,又怕正听曲的客人不满抱怨,左右为难又急出了一身汗。
正愁着,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登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就你了!跟我来!”
对方侧过脸看来一眼。琴师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仍有些宽松,显得空空落落的,衣衫云白铺墨色,他身姿又格外出挑,看上去十分养眼。
掌柜要抓他,被沈孟枝不动声色躲了过去,前者愣了下,又想起琴师多半都有古怪脾气,遂解释起来:“楼上的客人要听琴,眼下就你闲着,快跟我一起过去。”
与他的火急火燎相比,沈孟枝显得格外淡定:“什么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