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荣林检查战备情况。营长报告,防区海岸各重要地点都被牢牢控制着,部队和民兵已经把渔港封锁起来,船只只进不出,一片破舢板都不会放上海去。
杜荣林问眼下渔港里停了多少条船?营长说,大大小小大约有五、六十条。杜荣林问海上风浪情况,营长说已经比昨天小多了。杜荣林即下令立刻召集上岸的渔民和各村民兵登船,每船配备几个战士,带上各自的近战武器和弹药。
营长大惊,说:“首长,要出击吗?”
“我带你们打台湾去。”杜荣林笑道,“一个冲锋上去。”
杜荣林查问装备,各民兵队除几根夜间照明的大手电筒,竟没有真正的武器。
“枪都上交了。”民兵队长们说。
这时已经不是当年杜荣林组织围剿武装特务时的景况。“文化革命”中不同派别的群众组织进行武斗之后,不少武器流散在社会上,待局势渐渐平稳,地方基层政权竭尽全力收缴武器,为稳定形势,防止失控,民兵武器也列入收缴范围,因此沿海各民兵队平时训练没有真家伙,武器库里存的只是些木头枪。
“背上你们的木头枪。”杜荣林说,“到时候当棍子用。”
中午时分,杜荣林带着队伍从渔港登船。上船之前,有一个电话从部队指挥部追到营部,找到了杜荣林。打电话的是本部政治处的干事小赵。
“查到人了?”杜荣林问他。
小赵说是的,在电话里报告,还是等副参谋长回来后报告?
“说。”杜荣林吩咐,“简要。”
他说了情况,杜荣林不觉一呆。
“这个人已经在1974年经特别批准出境,从香港回台湾去了。”
杜荣林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赵干事说:“当地公安部门有一份材料……”
“行了,等我回去再说。”杜荣林打断他。
小赵干事是奉命行事。杜荣林派他了解情况,要求有消息立刻报告,干事不敢怠慢,办完事情,回部队没碰上杜荣林,即打电话报告。杜荣林让赵干事查谁呢?罗进。杜荣林回到前线部队后,一边操劳军务,一边又着手了解这个旧日特务的情况。此刻已过十载,如果没有意外,罗进当已刑满释放。这人释放后去了哪里?留在劳改农场,还是另有安置?眼下躲在什么地方?
查到的情况令杜荣林分外吃惊:罗进早在文革前就被改判,离开江西的劳改农场,安置在闽南小镇,以拾破烂为生,四处游荡。然后居然又合法出境,回台湾去了。
杜荣林倍觉气恼。杜荣林早就盯住这个罗进,想搞清其间一些疑问,被一场文革耽搁了。本以为不要紧,这老特务不在牢里,也会有个下落,总归跑不到哪去。谁想他真跑了,居然跑回海峡那边去了,这台湾海峡哪是轻易能够跑来跑去的!家伙真是妖精了!这下要找谈何容易,如果老特务不再带什么“挺进支队”从海里爬上大陆,就只有等打下台湾,杜荣林才有望找到他。否则以往那些事就永远弄不清楚了。
杜荣林把罗进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带着船队出发了。那时天上下着小雨,海上有风,渔船在海浪中起落。杜荣林让他临时拼凑的这支无敌舰队在渔港外摆开,准备停当之后下令启航,一颗信号弹从充当旗舰的机帆船上射出,号兵吹起冲锋号,渔船升帆,马达轰鸣,船只争先恐后驶离渔港,一艘艘落叶般飘散在海面上。
杜荣林吩咐:“把场面撑大一点。”
船队撒开,在海上布置成一个参差不齐的船阵,朝东急进。半个多小时后杜荣林下令再打出一颗信号弹,指挥船队转向偏北方向行进,逐渐靠近据报发现敌军军舰的海域。不多久,天上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巨大声响,顷刻间一架涂有醒目徽章的敌军侦察机穿过低垂的云层,飞临船队的上空。杜荣林命令发出警戒警报,渔船上的战士和民兵举起手中的步枪、机枪,以及木头枪,对准几乎擦过桅杆的敌军侦察机。敌机像一只巨大的怪鸟掠过,迅速从海面上拉起来,穿云离去。
第九章 海流动(2)
然后船队前锋的电台报告:“前方发现敌舰。”
“继续逼进。”杜荣林命令,“准备战斗。”
………
2.
杜荣林有近十年时间没见到女儿了。这一段日子不堪回首。
杜荣林在文化革命中被调离部队,停职审查,导火线是中秋之夜驱散围营人员事件。被带到闽西部队农场不久,审查迅速升级。杜荣林必须为自己同秦之川,同王锁柱的关系做出说明。审查中再次提到了罗进。杜荣林跟罗进什么关系?为什么杜荣林多次寻找这个特务?是否别有目的?
在解释自己与罗进关系时,杜荣林强调说,不是他跟这个特务有关系,是他对这个特务有疑问,他是想搞清楚这些疑问。对审查人员问起罗进,杜荣林心里颇为疑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特务罗进也会成为他的一个审查内容。当年这个人从水车岭包围圈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