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胆大妄为,无拘无束,心中想到什么便是什么,只管以她心中的正义为尺度,裁决世间的因果善恶,什么树大招风,她一律不管不顾。
她是最锋芒毕露的剑,所向披靡,肆无忌惮。
“那姓孟的算什么女侠,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萧漱华拎着新买的衣物转身回走,忽然听得这样一句,心下微动,好整以暇地扭头去看,轻笑一声,搭话道:“冒昧问一句,这位孟女侠是?”
原先说话那人本还不耐烦,回头却看见是这么一位美人,立刻笑说:“这女魔头怪得很,谁都不知道她来头,她自己爱说阿弥陀佛,可头发长得很,发饰也是道家那套规制,依我们看,更像个道姑。就这么一年,已经杀了近千人了!”
萧漱华面色不变:“哦?女冠?这年头的女冠没听说有谁这么厉害啊?”
他说出这句时,便可见到那些路人都陡然变色,萧漱华却还暗暗好笑,心道这群人果然欺软怕硬,若哄他们说些辟尘门的坏话,也就只敢这么怂了。萧漱华等了片刻,没等到跟他一起表演相声的勇者,只得转头去找孟无悲,却见孟无悲刚刚好地站在他身后,目光正定在那群路人身上。
孟无悲是一身的道袍,手执拂尘,神色冷峻,萧漱华这才咽了口口水,堪堪明白了人家为何不再说话。
“”孟无悲轻轻淡淡地扫他一眼,道,“买好了?走罢。”
“来了来了,你别冷着个脸呀,都吓着人家了。”
☆、67
孟无悲虽然离开辟尘门已有数年之久,但毕竟曾和无欢朝夕相处,对她性格多少了解,之前听过一些坊间流言,心里早就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一直强压着这份心虚,隐而不发,不想萧漱华竟然真有这么厚的脸皮,敢堂而皇之地在市井之间谈论他俩理应愧对的无欢。
萧漱华见他不肯说话,索性主动问他:“怎么不出声?想你师妹了?”
孟无悲摇头,片刻又点头:“贫道有愧。”
“没什么好愧疚的。”萧漱华转身从一沓书卷里麻利地抽出一册,只翻至扉页,伸指划过一行字,“这儿。”
孟无悲便探头去看,萧漱华似是怕他眼瞎,还一字一句地替他读出声来:“血观音,年龄不详,宗门不详,剑法不详,入世两年余,行踪不定,剑法诡谲狠辣,杀招频出,几无破绽,出剑则必屠一门,结仇良多。至此,战无所败。”
孟无悲默不作声。
“明州凤楼,杀封源,屠三十二人。”
“问行山匪窝,屠七十六人。”
“简都儒府,杀怀恩大师,屠十七人。”
“欢喜宗分署,屠十三人。”
“海州长宁县守程府,屠二十四人。”
“华都风杨县守白府,屠三十六人。”
“”
实则不消萧漱华多说,孟无悲也知道孟烟寒罪状累累,只是如果要让萧漱华这么一条条地念,恐怕得先给这位祖宗沏壶茶。
萧漱华也发现孟烟寒光辉事迹实在太多,直接得出结论:“若你还在辟尘门中,她杀性这般重,你俩反倒更容易起矛盾。”
孟无悲默然不语,萧漱华就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否则提及辟尘门,这迂腐的道士早该端个咱俩谁都别想好过的架子冷着脸驳他,既然默许,萧漱华就当是附和的意思,高高兴兴地把书塞给他,兴冲冲道:“再告诉你,你们辟尘门的确有本事,这才下山多久,你看,这册子可是千机楼写的,虽说这几代千机楼比初代差之千里,但好歹也还算个门面,人家没什么本事,如今名气也不大,可还偏写有面子的名侠呢,除了前十,能被记录进去的在我印象里都算了不起的新秀,而且你师妹没进前十,居然已经有了诨名,‘血观音’,还挺有排面。可见小师妹实力不俗。”
孟无悲颔首,仿佛听不出他的戏谑,认真道:“无欢向来刻苦,天资也不算差,如今成就,还远不止。”
萧漱华经常被他噎住,这次也在意料之中,掀唇笑了几声,便岔开话题问:“你可知闻栩那疯子提的意见?今后每年都要举办一次试剑会,今年也不例外,你我可要下山?”
孟无悲听他说闻栩疯子,就知道身边这小疯子其实还挺兴奋,遂无可奈何地觑他一眼,换来萧漱华故作无辜地一耸肩:“你想下山,那便去罢。”
他俩不再提孟烟寒,也不去猜闻栩的心思,实则以薛灵妙为首的一干名侠确在江湖上堪为一场盛世,即使薛灵妙殉道时带走不少人,如今亦是不乏武功卓绝的侠客,上有封沉善一代前辈,下有孟无悲、萧漱华一代新秀,而和薛灵妙同辈的清如、闻栩、宋明昀皆非凡俗,闻栩提出每年一次试剑会,无论他是什么目的,却实实在在地暗暗迎合了不少人的心思。
其中未必不包括萧漱华。
经年之久,江湖中又出了不少引人注目的天才,当年萧漱华的惊才绝艳尚且为人称道,而这些年间的孟烟寒、封沉卿、宋明庭,亦是不可小觑,反观前辈们尽皆销声匿迹,连曾经最最风光的闻栩都低调行事,众人纷纷猜测当初萧漱华挑战闻栩的事已让老狐狸们顿感危机,江湖上恐怕即将迎来一次大换牌。
势力的变更总是伴着腥风血雨,有人退避三舍,有人乐在其中,但因其势不可挡,每个人都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无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