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亮。
明暗的骤然变化令卡特琳娜不适的闭了闭眼睛,半晌以后仍然没有听到海姆达尔发出声音,就笑道,“这里摆放的书籍才是我们斯图鲁松家族一直守护到现在的珍本典籍,怎么样,是不是被吓着了?”
是的,他被吓着了。
这个房间,头上的这盏灯,四周顶到天花板的书柜,包括摆放在正中央的孔雀蓝织毯包面的低背长塌……这一切都成了梦中场景的重现。
在梦里,气息奄奄的约尔夫就躺在那张塌上。
他的目光从长塌的一头移到光可鉴人的石板地面上,那个时候,鲜血如注,从长塌的塌面沿着塌脚流淌于地,汇聚成一大摊触目惊心的猩红,如今,这一切已成历史的烟云。
今时今日,不会再有人记得,也不可能有人记得。
……除了他。
“这里原先就是家族专门用来藏书的地方吗?”海姆达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
“是的。”卡特琳娜带他来到一个书柜前,兴高采烈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
海姆达尔怔忪片刻,然后点点头,“我被吓到了。”
***
这天晚上一夜无梦,第二天天一亮他就醒了,觉得神清气爽。
之后的几天他一得空就往藏书室跑,他以为他会有心理障碍,结果吃好睡好什么都好,有时候照照镜子,觉得脸好像都比原来圆了。
在阳光室进进出出的次数多了,竟然和比约恩长老搭上了话,还帮忙修剪过植物。
后来比约恩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样子说可以考虑替他画一张画像,海姆达尔不以为然,但还是感恩戴德的千谢万谢,心里认定了这长老十有八九心血来潮,可能转身就忘记了。
海姆达尔寄出去的信陆陆续续收到了回信,只有威克多的信石沉大海一般有去无回。
他开始坐立不安,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就越发的不安生。
好几次望着父亲欲言又止,隆梅尔楞是装聋作哑当没有看懂。
卡特琳娜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笑着调侃了几句,然后建议他把男朋友请到这里来,隆梅尔听了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海姆达尔却担心会打乱威克多的训练计划,万一影响到选拔结果该如何是好。
几番考虑之后还是寄了邀请信,如果这一次再没有回音,他就直接冲去找人。
海姆达尔暗下决心。
卡特琳娜摸摸他的头,笑眯眯的说:“放心吧小可爱,只要你的男朋友一到这里,我就直接让小精灵带他去见你,不管那时候你在祖宅的什么地方,我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海姆达尔苦笑,他的要求很低,只要威克多能回个信给他。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回音很迅速,信的内容很简短:后天到。
这一天晚上他望着天花板失眠了。
海姆达尔坐在床上生了会儿闷气——气他自己,然后爬下床点了灯,坐到书桌前吸收白天在藏书室里翻阅的东西,这一吸收就直接消化到了东方鱼肚白。
一晚上不睡觉,白天当然会打瞌睡。
撑着绵软的眼皮吃了午餐,与德拉科分开以后就去了藏书室。
至于他是怎么睡着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当有人拍着他的脸焦急地唤他的名字时,海姆达尔心里一惊,猝然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就在他眼面前,专注地望着他。
激烈的情感在他的眼底碰撞,海姆达尔无法理解那些汹涌如潮的惊慌和痛楚。
一骨碌坐起来,“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威克多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难看,一把抱起他后退几大步,坐在了角落里的一张木椅子上,好似要远远的躲开那张长塌。
海姆达尔惊讶的张了张嘴,看看脸色苍白的男朋友,又看了眼长塌。
电光火石间乍然明白了什么。
他抓着威克多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我有心跳,我还活着。”
威克多目光一凝,砰砰砰的震动从手掌一直传送到自己的心中,渐渐安抚住了惶然纷乱的思绪。
少顷,他长舒一口气,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