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方过,庭院内茂盛的野草突然泛起绿意波纹,一道身影被簇簇野草簇拥着凭空浮现。
日光灼目,浓烈的野草气味直冲鼻腔,热气迂在草丛叶脉中不得发散,闷热的暑气直蒸人心肺。
本该是深秋,却热得像十年难遇的大旱之年。
祝临风甫一站稳,顾不得什么观察环境,小心部署,先是将肩上搭着的坎肩摘了下来,再解下外穿的夹袄,剩下件单薄衣衫,皮肤终于能透过气。
他取出方揩了揩汗,随手将脱下来的衣物扔在地上,不打算要了。
至此,他终于能好生察看这个陌生的环境。
究竟是被传到何方地界了?
他心里嘀咕。
入目是深深野草,草径粗壮,长直胸口,在其中跋涉如同陷入举步维艰的泥沼。
他废了好一番气力从草丛挣出,发间已沾满草屑,星星点点的绿色草汁浸染进衣物,刺鼻草腥味令人作呕。
祝临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站上正殿前的台阶,别的都不管不顾,于他而言,头一桩要命的急事是赶紧把这该死的衣服换下来!
他走进殿内,又被扑鼻的腥灰逼得连连皱眉,无奈退出大殿。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取出张幔布挂在野草上,正对着幔布换下了繁复的罗裙,穿上了更方便行动的窄袖口劲装。
发尾束着的金环也得取下来,三环一束的金环躺在掌心,祝临风往地上一扔,把头发束成了清爽的马尾。
换下来的衣物,饰品,幔布,他当然也不打算要了。
往前走了两步,他步伐一顿,突然又反了悔,撤步弯腰将沾了灰的金环捡了起来,目露嫌恶地用锦帕仔细地将金环擦了数次,直到光可鉴人,一丝尘埃也不见。
他将金环束在发尾,转身走了。
祝临风的物件从不用沾身第二次,唯有这只金环是例外。
再次踏上台阶,这次他没有贸然进殿,而是绕到了殿宇背后,此处的墙壁坍塌更厉害,碎石堆中,他捡到了一块字迹斑驳,木纹沟壑中积累着泥渍的匾额。
用手巾包着拿起,匾额以符文书就,尽管字迹模糊,依然能勉强辨认。
——显应观。
此处原是显应观,他想。
扔下匾额,再次回到主殿,祝临风取出帷冒带上,又用手巾捂着口鼻,全副武装之下这才忍着恶心,踏足殿内。
房顶多有破洞,阳光斜斜打下,成了现成的光源。
其中一束光打在了供奉道主的供台上,原本该在此受信众香火的三清像却消失无踪,供台上只剩下三块圆疤。
从坑中残留的木质结构来看,此处的三清像不是自然倒塌,而是被人生生挖了去。
指尖从圆疤上拂过,祝临风捻着指尖的木屑,面露沉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