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天刚蒙蒙亮,秦誉被闹钟叫醒时另一张床早就空了,推拉门外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了进来,
“爸,我跟你说了无数遍不要拿我和他的关系做文章,感情是感情,为什么要跟利益掺在一起?”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让我怎么——”
不知段父如何哄劝的,段嘉忆饱含怒气的声音戛然而止,直到挂断都没再开口反驳,像是默认了。
转眼间,一条天际线将淡蓝色天空分割开来,云层迅速被霞光渲染成梦幻的色泽,秦誉推开门,对上了两只惨淡的熊猫眼,“昨晚没睡好吗?”
“我……太兴奋了,有点失眠。”段嘉忆深吸口气低下头去,用羞涩的神态掩饰心虚。
能不失眠吗?
他听着秦誉平稳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明知屋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仍小心翼翼探过身体往下瞧,隔着一段距离和秦誉躺在相同的位置上,才满足的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响起的铃声不亚于惊雷,段嘉忆一把捂住手机,翻身坐起,蹑手蹑脚下了床,一晃天都亮了。
秦誉什么时候醒的?那些话又听见了多少?
段嘉忆在他温柔的目光里面红耳赤,像只不小心闯了祸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睛和摇晃的尾巴向秦誉讨饶。
然而,他的嘴巴比蚌壳还紧,铁了心隐瞒到底。欲壑难填,段嘉忆不敢,也不肯让秦誉知道,他父亲搞砸了与秦氏合作的第一个项目,现下正四处筹钱堵窟窿。
变卖的每一分家产都是打拼多年攒下的积蓄,比割段父的肉还难受,可亏损的数目对秦氏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静谧的夜晚,段父攥着手机来回踱步,控制不住的想,如果秦氏不计校就好了……
如果段家和秦家联姻,段家的就是秦家的,秦家的钱不也是段家的钱吗……
段父越想越精神,觉也不睡了,匆忙回到书房给儿子打电话询问“进展”。
段嘉忆大概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紧张,秦誉心如明镜,却什么都没问,回屋把他外套拿了出来,“赶紧穿上,别着凉了。”
无奈又宠爱的语气,叫段嘉忆受宠若惊,难以自拔地沉醉其中。
被宠爱的人就算犯了错,也会被原谅的吧?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注视着咸蛋黄色的太阳跃出云层,光芒万丈地点亮整片天空。清晨微冷的空气刺激着秦誉的神经,令他在大脑中清醒地完成了后两日的规划,
“走,下楼吃早饭去。”
秦誉刚刚踏入狭长的走廊,只听咔嗒一声,斜对面的门开了,傅清眠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像等待已久,又像是一早估算好了时间,“早上好。”
秦誉微微一笑,“早。”
傅清眠仿佛忘记了昨日种种不愉快,自然询问,“一起吃早饭吗?”
秦誉点点头,三人一同下楼。
段嘉忆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倒真心实意地佩服起这份“能忍”的心性来,若非眼下两团青影,他还以为傅清眠一点都不在乎呢。
取餐窗口前排起了长龙,秦誉个子高,银发蓝眸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显眼,每时每刻都有人用奇异的眼神打量他。
秦誉习惯了,段嘉忆却没有,在那些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里面色紧绷,试图用凶恶的表情吓退他们。
傅清眠沉默了一路,此刻忽然道,“人太多了,我排队,你们先去找座位吧。”
段嘉忆松了口气,乞求般望着秦誉,秦誉眸色深深看向傅清眠,得来一枚浅浅的微笑。
甫一离开队伍,傅清眠立即被纷乱的人群淹没了,但秦誉看得到那根粉色进度条。他自认拒绝得足够明显,可傅清眠的好感并未因此减少。
他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头痛。
早餐是现炸的油条和热豆浆,段嘉忆坐在秦誉旁边,目不转睛的看他撕油条,淡粉色的指尖
略一使力,餐盘里便多出规整的一小段。
然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筷子,夹起饮饱豆汁的油条送入口中。